衆人循聲望向堂外,隻見一雍容華貴、眉清目秀的女子翩翩落地。崔明震一見她,忙放了衛恩的劍,快步下階,走到那女子面前,對她行叉手禮唱了喏,又道:“阿娘來了,兒正等着阿娘呢!”
那女子淡淡地瞥了崔明震一眼,端莊優雅地登階進堂,崔明震則戰戰兢兢地跟在她身後。蓁蓁瞧此人與自家阿家差不多的年紀,但應比阿家年紀大些,打扮倒是與衛家差不多,那氣質不怒自威,比自家阿家多出幾分威嚴。
隻見這崔家夫人崔柳琴環視了這正堂一眼,神情嚴肅,開口問道:“碧泉說這正堂亂糟糟的,不好通報,我隻好飛進來。怎麼?這正堂是教誰掀了不成?”
意綿哭哭啼啼地跑到柳琴前,喊道:“阿婆,您可要為我們作主!四叔一進門就含沙射影,罵人打人,還掀了我們的食案,害得我們好餓好餓!他還要殺我阿娘,說要把衛家一窩端了!阿婆您可要為我們作主呀!”
意深和意長也陸續跑到柳琴前,搖着她的手,喊着要她作主出氣。
柳琴聞言,親切地對三個孫子女道:“好好好,莫哭莫哭,阿婆明白了。”她轉頭厲聲喝道:“畜生!過來!”
那崔明震早沒了方才的兇神惡煞,畏畏縮縮地走到自己母親面前,隻聽柳琴對他斥道:“沒心肝的畜生!爛耳朵的夜叉!跟你說過多少遍,如今你大兄在衛家,你若為難衛家,叫你大兄如何在衛家做人?還有,我千叮咛萬囑咐,衛崔兩家早已止戰,我亦接納了大新婦,且我不許自個兒的孫子女沒了阿娘,可你竟敢對大新婦動殺心!你可要把我氣冒煙哉!看我不把你狐皮扒下來給我孫子女做衣裳穿!”
她說着便一巴掌“啪”的扇過去。話說這崔家夫人平日既重打扮亦重修煉,掌力早已強勁,這一巴掌打下去,幾欲把崔明震扇得轉個圈圈,一時有些頭暈眼花。
他吓得跪倒在地,懇求道:“阿娘息怒!阿娘息怒!兒不對,兒不孝,不敢有下次了!不敢有下次了!”
柳琴又指着他斥道:“我許你先過來,可不是讓你陽奉陰違欺他衛家!昨日你是不是也這麼幹來着?”
崔明震哭道:“沒咧沒咧,您問他們,我昨天乖乖的。”
柳琴看向意綿,意綿點點頭。柳琴遂又對明震道:“那你今日便發了瘋,要滅衛家?哈?這次說不敢,下次可不知什麼樣。起來讓我揪揪耳朵,瞧瞧裡面是什麼東西,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明震又哭道:“真不敢了,真不敢了,我一直記着呢!再說了,都是衛家人無理取鬧,尤其是這個衛恩,還有那衛娘子,這倆人夫唱婦随,欺兒太甚,阿娘可要為兒作主啊!”
意綿随即反駁:“分明是四叔罵二舅和二舅母在先。”
柳琴一聽,大為光火,對明震罵道:“你看來是不知悔改,還敢找替罪羊,惹哭了我三個孫子女,你該再受一打!”她說罷又一巴掌扇明震另一邊臉,直把那崔明震扇倒在地。
明震起身,摸了摸火辣辣的臉,委屈道:“阿娘,您怎麼光疼孫子女不疼兒子呢?”
柳琴道:“呸!你也不瞧瞧你是什麼德行,你這三個侄子女又是什麼模樣?你大兄也比你強幾倍。”
明震委屈巴巴,摸着臉低頭不語。柳琴轉頭對衆人賠笑道:“家中逆子無禮,妾在此給諸位賠罪!”
衛霜沒好氣道:“我說崔娘子,這可不是賠罪就能解決的。你看看這地砍的,再看這些食案,本來吃得好好的,這兒還有客人呢。好家夥,你這兒子上來先罵我們一頓就要滅了我們。怎麼?我們衛家可曾虧待你家大郎不成?”
柳琴賠笑道:“是是是,是我教子無方——蛇族喬家也在呢——今日是我家阿四犯賤,我即刻把這兒收拾好。”說罷,她輕輕一揮手,将這正堂恢複至明震鬧事前的模樣,又道:“飯菜是變新的,不髒,你們盡管繼續。我已吃好,隻在阿大室内候着便是。”
衛霜面露喜色,道:“這倒好些。”
明方與衛靈上前對柳琴分别行了禮。柳琴對衛靈道聲“免禮”後,遂急切問道:“許久不見,阿大和大新婦可好?”
明方回道:“阿娘安心,我們皆好。”
柳琴欣慰點頭,又瞥見衛府多了一生面孔,看着蓁蓁問道:“這……是蓁蓁吧?”
蓁蓁上前行肅拜禮道:“妾衛蓁蓁見過娘子。”
柳琴點頭笑道:“免禮。”她打量了蓁蓁一番,歎道:“嗯,倒真是個美人胚子!”
明方對柳琴道:“阿娘,我讓侍女帶您去我寝室吧。待我吃完即刻過去陪您。”
柳琴同意了,在明方侍女的陪同下與明震一同去了明方寝室。
明方與衛靈就餐後,攜了三個孩子前去寝室與母親叙話。明震在室内無聊地走來走去。柳琴被三個孫子女逗得哈哈大笑。明方見孩子們這般讨人喜歡,甚感欣慰,卻擡頭見明震獨自踱步,起身走近明震,道:“四弟,怎麼?不來說說話?”
明震笑道:“阿娘本就是為你們而來,我何必掃了你們的興?”
“四弟,無妨的,一家人難得一聚,一塊兒說說話。”
“大兄,你直接帶着大嫂他們一同住進崔家,不好麼?怎麼你就非得在這衛家待着?”
“四弟,你知我心思,我早說過,這是為了防崔家族中的老頑固傷害衛家。我若不在,隻怕你早夷了衛家吧。”
“哼!衛家,衛家,你為了……罷了,你愛待着便待着,勸不動你。”
正在這時,二人聽見柳琴對意綿笑道:“綿兒最好,綿兒最像阿婆了。來,我這有個寶貝,送給你們仨。”說着她便用現物術現出三顆妖丹,道:“來,收着,這是你們阿翁留下的妖丹。”
明方一見便道:“這妖丹量少,阿娘還是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吧。”
柳琴笑道:“既是好丹,自然要給我孫子女。”
意綿道:“阿耶說得對,這個還是給阿婆——哎,或者阿婆告訴我們這妖丹如何煉,我們也煉去。”
柳琴歎道:“這個煉不了。唉!想當初,你阿翁為增強法力,秘煉了這些妖丹,可誰承想,他一時撒手人寰,煉丹法也沒來得及寫,從此失傳。連這些好不容易成功煉出的妖丹,也屈指可數,還不夠我們一家用的。所以呀,我們母子從不曾對外說起,這些妖丹也隻許崔家人萬不得已時用。綿兒,深兒,長兒,大新婦,你們四個如今知曉了,可切莫說出去半個字,否則妖族必會搶得你死我活,能服丹增法力,誰還肯辛苦練功呢?到時衛崔兩家招來殺身之禍,可就不好了!”
那四人不知原來這妖丹還有這段往事,又驚懼于這妖丹可能帶來的災禍,遂紛紛嚴肅地點頭。
“阿婆,這妖丹既如此珍貴,還是阿婆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吧。我們每日練功,不缺法力的。”意長道。
明震道:“是啊,阿娘,如今崔家不比從前人多,還是留着備用好些。何況,既是保密,若他們服了之後法力大增,反倒叫衛家衆人起疑心。那衛霜私心甚重,指不定要利用大兄搶我們的妖丹。咱何苦招禍來?”
柳琴忖量片刻,點頭道:“是了,阿四說得不無道理。唉!那我隻好收着。”她又轉而對明方道:“阿大,你記着,若有一日你和大新婦還有三個孩子需要,你定要說來,切莫惜這勞什子。”
明方道:“阿娘,我明白。”
衆人接着叙話,皆忘了休息。
這邊蓁蓁正躺在衛恩懷裡,好不惬意陶醉。衛恩用九條狐尾纏抱着她,自己亦用手摟着她,隻期望這時候能再久些,期望下午永不到來。
“二郎,你快放了我,好好歇着。今日你早起,午時該多睡會兒。”蓁蓁撫摸着衛恩的狐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