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累。”衛恩把蓁蓁摟得更緊了,吻她潤澤的臉頰。
“二郎,你可要記得,你說過要照顧好自己的。”
“我記得,可我确乎不困,沒騙你。”衛恩輕撫她的青絲。
蓁蓁轉過身,捧着他的臉,端詳一番,嬌嗔道:“你看你,臉色已差些,還說不累。午時又讓那個崔家四郎攪和了下,你要不休息,小心他又揍你你沒力氣反擊。”
“哼,他敢揍我?指不定誰揍誰呢。”衛恩摸了摸,又吻了吻蓁蓁的手。
“對了,二郎,我方才聽他說什麼‘還我阿耶命來’,是何意?莫非崔家阿郎的死與衛家有關?”
衛恩起身緩緩道:“那是一百一十年前的事了。阿姊懷孕時,衛崔兩家便已勢如水火。當時崔家阿郎崔傲川濫殺無辜,不知剜了多少凡人的心,還吸精氣。且他一心想踏平凡間,使妖族淩駕于凡人之上。上梁不正下梁歪,除阿大外,崔家上下無不草菅人命——你别看這崔家夫人今日和和氣氣,那時她可是個女魔頭,夫唱婦随——我們衛喬兩家聯合伏妖者,與崔家不知起幾回戰火,卻難分勝負,雙方死傷不少。崔家二郎和三郎皆戰死,我們亦七損八傷。
“後來,我們決心破釜沉舟與崔家決一死戰,誓要除了這家子禍害,但因阿姊的緣故,也約好了不傷阿大。在那次決戰中,我們依舊死傷不少,但我和阿耶合力殺死了崔家阿郎,崔家夫人、崔明震皆被伏妖者重傷。
“就在我們決定斬草除根時,崔家夫人提出自廢法力,發誓洗心革面,請求我們放了崔家族人。我們尚未接話,她便真的當場自廢了法力。我們見她誠懇,也顧慮到阿姊和阿大,便放了他們。爾後,他們的确金盆洗手,成了善妖,可也因崔家阿郎的死,遷怒于阿姊,害得阿姊與阿大相離六年。”
蓁蓁聽完,半晌無言。
衛恩繼續道:“想來,崔家夫人倒也可憐,家中父子一走走了三個,隻留下阿大和崔明震兩個兒子,唯一的女兒後來遠嫁不在身邊。崔家自那次決戰後,族人勢力不及從前,家道中落,好在崔家夫人潛心練功,法力也漸恢複,也一直守護着崔家到現在。”
“那阿大難道不恨衛家嗎?畢竟……死了這麼多親人。”蓁蓁問道。
“我們當時也擔心過,還勸阿姊與他分開。但阿大主動找到我們,說他素來不喜從前的家風,雖對親人去世痛心,但心裡明白這因果報應,因此不記恨衛家,還希望衛家能同意他和阿姊的婚事。他那時已對阿姊動了真情,六年來又不忘去看阿姊,若真記恨我們,早對阿姊下手了。我們便也不說什麼了。好在衛崔兩家終究和氣起來,也就沒連累阿姊三個孩子。”
“不過,我瞧那個崔明震……”
“崔家不過是被打敗才悔過自新,終歸免不了有些老頑固。”
蓁蓁心神不甯,拉住衛恩的手,道:“二郎,你千萬小心。我總覺,他不會輕易放過衛家。”
衛恩邪魅一笑:“你安心,我們衛家早防着他。”衛恩說完一會兒,打了個哈欠。
“你瞧,我說你該休息,你不聽,非要我惱你不成?”蓁蓁起身嬌嗔道。
衛恩忙道:“好,我是有些乏了,聽你的,好好休息,你也睡會兒。”他拉住蓁蓁的手,與她一同和衣而卧。
下午衛恩出去練功後,蓁蓁又開始準備補畫,但又想起崔柳琴母子還沒離衛府,遂出室門,在明方寝室幾步遠處,往那寝室偷望一番,隻聽室内有說有笑。看來是明方他們為與崔家夫人長叙請了假,不練功了。她安心些,又自歸室補畫。
她端詳着這早上畫到半途的第三稿,苦思冥想,隻恨二郎來時自己正作半途,慌忙收了畫紙,現時再憶,畫思竟有些斷片,好在她終究資曆不淺,經過一番思索,又執筆而畫。畫完後,雖好過前兩稿,可總覺少些什麼,輕歎一聲,又棄了這第三稿,複畫起來。
這般不知畫了多少時候,蓁蓁正要描那馬尾,卻聞詩甯進門行禮通報:“衛娘,崔家夫人他們至,想與衛娘叙話。”
蓁蓁一聽,問道:“連阿靈與阿大亦來了?”
詩甯點頭。蓁蓁忙說:“請他們進來。”她邊說邊收了畫紙,起身迎客。詩甯迎了衆人進室門。迎面走來的是崔柳琴,隻見她滿面春風,遠比午時初來時還要欣喜,想必是浸于天倫之樂的緣故。蓁蓁對柳琴行肅拜禮,柳琴忙道:“不必多禮。妖界本不拘禮,我更是如此。”
明震嗤之以鼻道:“凡人盡是這般婆婆媽媽。”
柳琴即刻喝道:“不得無禮!”她轉而對蓁蓁笑道:“你莫睬他,他素來如此。”
蓁蓁笑道:“他不過有自己想法,我倒不怪。諸位快坐!”衆人皆跪榻而坐。柳琴與明震坐于東向,柳琴在左,明震在右。
明方和衛靈坐于南向,未分左右,随意同坐了。蓁蓁坐于北向,而意綿、意深和意長則坐于西向,亦未分左右。
柳琴環視一眼後道:“你們這寝室倒是暖心濃豔,和阿大寝室比起來各有千秋。”
明震道:“這倒比大兄的多了些煙火氣息,與妖界一般寝室不同。”
柳琴道:“凡人嘛,煙火氣息自是多些。”她又對蓁蓁道:“蓁蓁這衣裳也随了狐族,點綴了白毛了?”
“是了。”蓁蓁笑道,“自婚禮開始,所有衣裳皆按狐族的來了。”
“嗯,倒是不錯。你可不知,起初妖族可不是按凡人來的,一開始把葉子變大,披了,後來是各族拿各族的仿制皮披了,比如狐族便披狐皮,蛇族便披蛇皮。後來為與凡人和平相處,大家陸陸續續按凡人的來,又留了點自己的東西,才有今日的樣子。”
“我瞧蛇族衣裳皆有蛇皮花紋。”
“是了。”
意長朗聲道:“二舅母穿這樣真好看,我最愛看二舅母櫻桃紅那一件,二舅母能否拿出來瞧瞧?我瞧了,再自己設計一套不同的,變出來給自個兒穿。”
蓁蓁心裡一驚,櫻桃紅那件正是二郎所贈,那日逃走時早讓靜言焚了,唉!畫還沒補完,這衣裳也得補,念及此,蓁蓁不禁黯然神傷。意長見狀,便道:“不打緊的。既是不方便,我便不問了。”
蓁蓁忽地想到一辦法,遂問他們:“你們可會變衣裳?”
衆人不解其意。衛靈問道:“你問這個作什麼?”
蓁蓁隻得将原委道來。衛靈聽完便道:“這隻怕不好辦。若要變成原物,得我們印象極其深刻,才有法子,不然隻能變新的出來。我們雖低頭不見擡頭見,但不曾細賞你穿過的衣裳,隻怕愛莫能助。”
蓁蓁一聽,不禁怃然。柳琴遂道:“無妨,你便告訴你那二郎,讓他給你新的。”
蓁蓁微歎道:“我怕他知曉後傷心。”
“本就誤會一場,他既愛你,定不會怪你。”
“我倒情願他怪我。畢竟那是他請姝兒設計的,好好的心意竟給焚了,他定會失望。”
柳琴道:“失望終歸難免,可既是誤會,算是好事多磨。同心同德便好,又何愁一件衣裳?”
蓁蓁若有所思,點點頭。衆人又叙了一番話。柳琴要再在衛家參觀一番,遂起身告别蓁蓁,蓁蓁送衆人出了室門,又自閉了門,展開畫紙,繼續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