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因少了明方等人,衛家人練功比平常早些結束,衛恩便迫不及待地回寝室,又想到蓁蓁此時未必知自己提前歸室,想予她個驚喜,遂用了穿牆術,繞過了兩個侍女,悄悄入室,隻見蓁蓁正聚精會神地畫畫,再一瞥,原是那幅牽馬回眸圖,不禁邪魅一笑,輕聲道:“模仿得好,隻細微之處差了點。”
蓁蓁聞聲,驚而起身,又慌忙遮了畫紙,嗔道:“你這該死的妖精!進來也沒個聲響,吓煞我哉!”
衛恩笑道:“好好好,櫻奴莫怕,讓我給你拍拍,安下你那受驚的心。”
蓁蓁回道:“去!我才不要你拍。死妖精慣會哄我的,我可不稀罕。”
“既不稀罕,且讓我瞧瞧你的畫。”
蓁蓁目光不定,道:“不過是畫着玩,瞧它作甚?”
“但凡是你畫的,都值得瞧,錯過一幅都是遺憾。”
“等我畫好些,你再瞧也不遲。”
“你不叫我看,怎的畫好些?那原畫可是我最得意的大作,總得我指點你才知哪裡畫得不像。”
蓁蓁一聽,原他已知自己在畫什麼,遂無言以對。
衛恩見她不語,笑着彎下腰,去了畫案上的遮蔽物,拾起畫紙,直起身子賞畫。蓁蓁不知如何找借口,隻得任他拿了。他隻輕掃了一眼,對她道:“你畫技甚好,怎麼不按自己的畫風來?你我畫風不同,雖有相似之處,可終究不是一個路子。你強行仿我的,不是邯鄲學步麼?”
蓁蓁心虛道:“我……我隻是畫着玩……仿着玩……”
他把身子靠近蓁蓁,指着畫紙上一處對她說:“你瞧,你當時的笑容比這畫上更開心些,所以嘴角更為上揚。還有,當時你帽裙上的珠玉離你面容要比這畫上近些,不然怎會使你一笑生輝?”
蓁蓁又是内疚又是煩惱,這畫了幾幅,終究找不回那原畫的神韻,如何補償二郎呢?
衛恩見她怏怏不樂,道:“櫻奴怎不對着原畫模仿?其實不仿更好,櫻奴有自己的畫風,何必棄之學人?”
蓁蓁手扭着披帛,不知該不該說實話。衛恩見她躊躇,心裡已明了幾分,又道:“不畫了,來,吃飯去。”他說着便拉蓁蓁的手,蓁蓁卻原地不動,雙眸噙淚。衛恩慌道:“怎麼了?可是有誰欺你不成?”
蓁蓁哭道:“二郎,你那畫……沒了……我想補來着,可……”她一行淚溢出眼角,直惹得衛恩心疼不已。
他輕拭她淚,說道:“莫哭了,我不怪你。你那時是怕我拿畫像尋你吧?”
蓁蓁點點頭。衛恩笑道:“我最愛你這般聰明。可我在紙上畫你之前,早已在心裡畫了——在你回眸那一刻便畫下了。既是在心裡已畫下,又何須要那畫紙?那是給你的,你歡喜便好。你為了補這畫,想必費不少工夫,還傷神煩惱,還不如我當初不送你這畫。”
蓁蓁道:“既是你送的,我不補怎麼好呢?你辛辛苦苦畫了那一幅特意送我,我又弄丢了它,不得将功補過,就算诓你,也好過你知真相傷心。”
衛恩微笑道:“我知道,我知你心意。可這畫既還在,你又何須補呢?”
蓁蓁一聽,擡頭不解地注視着他,隻見他隻把手攤開,一眨眼的工夫,一幅畫便現出。他對蓁蓁笑道:“你打開看看,這是什麼?”
蓁蓁滿腹狐疑地接過畫,展開一瞥,驚而複視,又道:“這……這……是你重新畫的?”
衛恩笑道:“言兒本就知真相,早決計耍我們,所以那日你讓她她焚畫,她隻用了隐物術藏了起來,你不懂法術,以為是焚了。她今早練功間歇時,把畫交還了我。我還沒想好如何再送你,不想撞見你在這兒補畫。”
蓁蓁又好氣又好笑,道:“這言兒實屬怪哉!我竟無言以對了。”
“她本性不壞,隻脾氣古怪,素來反複無常。你知曉她脾氣便罷。對了,不僅是畫,還有這些衣裳。”衛恩說着就在蓁蓁坐榻上現出一堆衣物,蓁蓁忙不疊彎腰翻看,果是她那日逃走時叫靜言焚的衣裳,其中一件便是二郎贈她的櫻桃紅。
“這瘋娘子!可盡耍我們。二郎,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何你總忍讓于她?除了她對我無禮時,其餘時候,你總在忍讓,像欠了她什麼一樣。就算是為她耶娘,也不能這麼委屈你自己呀!”蓁蓁道。
衛恩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但又彎腰把手搭在蓁蓁肩上,對她笑道:“沒事。她還是個孩子,畢竟自小便沒了母親,就當是可憐可憐她吧。”
蓁蓁無奈,隻得說:“可若我再見她欺你,可不能容她那般放肆。”
衛恩道:“你放心,我見她今日乖巧些,想必吃了教訓。好了,時候不早,吃飯去吧。”二人相吻一下,起身牽手前往正堂吃飯。
柳琴與明震母子倆留在衛府與衛家人同餐。明震并不言語,柳琴倒與衛默夫婦有說有笑,共賞伎人之舞。飯畢,柳琴母子又與明方、衛靈及三個孫子女去園林散心。一小狐又向衛恩通報馬廄已清理幹淨,衛恩遂攜蓁蓁前去馬廄。
“當初你們宣稱與我斷絕關系,想必這馬廄也閑置了吧。”蓁蓁看着馬廄問道。
“是,馬已讓我變沒了。今兒晚飯時,我派人清了馬廄,隻差一匹馬。”衛恩說着把手一揮,便變出一匹馬來,與原來那馬看起來無異。他對蓁蓁道:“你瞧瞧,合不合意,若我法術無差,這該是原來的馬。”
蓁蓁走上前摸了摸,瞧了瞧,道:“我記得是的,無妨,都是好馬。”
衛恩上前摟住蓁蓁,道:“我平日練功,不能多陪你,你若無聊時,可騎這馬,再有什麼需要的,可隻管告訴我。”
蓁蓁神色黯然地回頭道:“櫻奴不才,不能像阿靈阿大那樣,陪你練功。”
“這又不是你的錯。阿娘早上的話,你莫在意。”
“‘吾日三省吾身。’不會便是不會,又何怪旁人說?”
“你這般聰明,若是妖,法力和武藝必列前茅——不如,我每日與你談論練功,省得阿娘說你什麼。”
“你若是為了讓阿家瞧得起我,這隻會弄巧成拙。你們練功多年,早已是行家,我卻紙上談兵,豈不贻笑大方?可若你能說來,我聽久了,興許給你點思路,助你增進法力與武藝,才是正經。”
“妙妙妙!櫻奴果是冰雪聰明,顧慮周全。”
蓁蓁臉一紅,道:“你盡誇我,怎不誇誇你自己?”
衛恩邪魅一笑:“若你不聰明,又怎會愛上我?你既愛上我,可不就是我聰明?”
蓁蓁嬌嗔地拍了他的肩,回身離去,衛恩亦緊随其後。二人歸室叙話。
“聽說無痕命案總無解,要不……我們去請教狐族林家?”蓁蓁道。
衛恩一聽到“狐族林家”,便頗感不快,淡淡道:“這林家最惹人厭,我們才不去。”
蓁蓁不以為然,道:“不管林家如何惹人厭,他們在妖界是出了名的法力高強,武藝精湛,還因降妖有功受過玉帝賞賜。無痕命案的兇手定是個勁敵,既然你們一直無解,何不請他們幫忙降妖除患,使沉冤得雪?”
“罷了,既是為降妖除魔,倒也沒什麼。隻是你别和他們打交道,不然隻會受氣。我最見不得旁人欺你。”
“好。”蓁蓁又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我既改姓衛,可有什麼儀式麼?”
衛恩道:“按禮該有,隻是你已是衛家新婦,若舉行儀式,便把你算作女兒了,身份反倒亂了。所以家裡意思,還是免了儀式,隻飛信通知了衛姓族人。如今妖界皆知你改姓衛,這便可以了。”
“哦。”蓁蓁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