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個,他夜吓李廣利,是出于朋友之義,縱然行事不端,也未嘗沒有可取之處。”
阿莫不滿地低着頭小聲嘟囔道:“他哪裡是什麼朋友之義,我看分明是瞧上了那木氏女吧?”
“你說什麼?”
阿莫哪敢讓他聽到?忙嬉皮笑臉地擺了擺手:“沒沒沒,沒什麼。”
雁守疆接着正色道:“不管怎麼說,孟疏出身大儒世家,他父祖門生弟子遍布朝野,不僅是華家姻親,更和臨塵公主關系匪淺,有這層關系在,咱們就不能随意得罪了他去,讀書人的厲害,你還想瞧一次不成?”
兩人都想到了當初雁守疆繼承父爵時的艱難。
他父雖封為歸義侯,在軍中親信良多,但身為南越人,在朝堂上卻立足艱難,以至于後來雁守疆承襲爵位時遭到了極大的阻力,好在陛下顧念齊王與王夫人,他才能順利襲爵。
“況且,我們多年努力才到如今的局面,不說幫阿闳拉攏朝臣,還要給他招禍不成?”
齊王劉闳雖無争奪皇位之心,但自當今陛下執政以來,多次削弱藩王勢力,王夫人最受帝寵,劉闳又得了齊地這樣富庶的封地,隻怕将來新帝繼位,劉闳處境将更加艱難。
雁守疆能有今日,除了陛下信重,更是與劉闳相互倚仗的緣故,來日若劉闳将生變故,旁人絕對第一個拿他開刀。
華孟兩家在朝堂姻親衆多,故交遍地,若能得他們相助,他們便是多了一重保障,人總藥先活着,才有來日可圖。
阿莫自是不曉得其中利害,但好在對雁守疆素來言聽計從,撇了撇嘴沒再反駁。
雁守疆細思片刻,繼續說道:“不過你說得也對,我今日見獵心喜,确實有些縱着他了,人如果太得意,便容易犯錯,對他将來也沒有什麼好處,明日你去挫挫他的銳氣吧。”
“當真?”阿莫瞬間兩眼放光摩拳擦掌起來。
你看他就這麼不順心?
雁守疆無奈極了,叮囑道:“隻一點,不許傷人,且日後也不許借此嘲諷無禮。”
阿莫無所謂地擺擺手:“行吧,就明天一次!讓他知道了天高地厚四個字怎麼寫,我就對他客客氣氣的。”
雁守疆不由嗤笑起來。阿莫自小受寵,他姑母從未因她是女兒身就有所限制,見她喜歡舞刀弄槍,還專門聘了高手來教,這才養出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他把阿莫上下打量一番,又想起華書今日騎射之資,提醒道:“明日你最好悠着點,目前看孟疏雖未習過武,但他手力不小,下盤極穩,若是有朝一日得了名師指點,焉知不能超過你?凡事還是留一線的好。”
聽他誇贊華書,阿莫自然滿臉不屑:“就他?我才不怕,我等着他尋名師指點!”
雁守疆見阿莫沒有放在心上,無奈地搖搖頭,總覺得她有打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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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忌酒,尤其是白日還有訓練任務,當日晌午季尉未能如願給華書辦個接風宴,隻帶着她在營中轉了一圈,熟悉營中布局,之後又去各處分領了刀弓盔甲,那匹黃骠馬也正式成為了華書的坐騎,最後給她安排了歇息換衣的營帳。
托華景的福,給華書捐了個單間,不用面臨和人共用營帳的尴尬,華書也松了口氣。
直到入了夜,季尉才允了衆小将一同為華書接風的主意。
衆人熱情高漲,一來是因為有美食美酒的熱鬧不湊白不湊,二來也是因為華書是名門之後,又有大才,日後不管是從政還是從軍,平步青雲都指日可待,如今有機會結識,衆人自然不願意錯過。
華書自小被人捧習慣了,多少也感受到了将士中有人刻意讨好,但并沒有因此有所輕慢得意。
她的性格自然不會因自己的出身就瞧不上這些将士,曹襄也曾和她說過,出身官職在軍中或可謀一時之便,但最終還是要靠自身實力說話的。
更何況以雁守疆治下之嚴,這些人能脫穎而出身負軍職,絕對不是蠅營狗苟無能之輩,既然如此,與之交好又有何不可?
隻是雁守疆公務繁忙沒來,華書心裡有些失落,還有白日的那個青衣男子,不知為何,她對那人格外的好奇,很想當面一見。
衆人也沒察覺她心中所思,紛紛覺得她為人随和,才高而不自傲,對她越發熱切起來,若不是看她年紀小,怕要被灌個爛醉。還有幾個人喝多了非要拉着她比試一番,又讓她出了一陣風頭。
若是白日裡華書倒不一定能赢得這麼輕松,但如今是夜裡,月光火光之下,多數人視力也不太佳,又飲了酒,唯有華書神色清明,視力不減白日,輕輕松松應付了衆人。
軍中崇尚武力,這一番切磋也讓她在軍營更加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