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失神之際,華書手臂一沉被人快速拉開,一支骨箭擦着額際而過,刺痛感讓她有一瞬間的清醒,還不待她反應,來人迅速握住她的手,搭箭拉弓瞄準對面的敵人,一箭射出!
雪白尾羽在牛筋弓弦的壓迫下震顫而出,旋轉着飛向視線盡頭,在對面敵人驚恐的神情中将人掀翻在地,頃刻間就被匈奴鐵蹄淹沒,馬蹄踐踏而出的腦花與血漿迸濺四散,不過片刻就化為一攤污泥。
雁守疆射完一箭,拉過雙目圓睜愣在當場的華書蹲下躲避箭雨,扳着她的肩膀怒喝出聲:“你在做什麼?手持利刃卻像隻待宰的羔羊?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保家衛國,那還是趁早給我滾下去!”
一聲怒喝仿佛當頭棒喝,華書猛地握緊了手中弓箭,本應巡邊卻宛如神兵天降的雁守疆滿眼失望與擔憂,她看着他,張了下口想說些什麼,卻仿佛被扼住了喉嚨怎麼都發不出聲。
“郎君!”
安榮擔憂的呼喊聲中,雁守疆将她扔在原地,飛掠而下。
望着雁守疆一躍而下直入戰陣中心的背影,華書思緒一陣混亂,雁守疆怎麼回來得這樣快?他沒有去巡邊嗎?
“郎君,你受傷了?”
安榮驚恐到極點的聲音把她從怔愣中喚醒,她擡手抹過額際流下的鮮血,烈焰一般的顔色在指尖暈開。
受傷了嗎?
她可真沒用啊……
“快,補箭矢,上滾木!”
“左阙缺口,三隊補位!”
“弩機西撤,接應将軍!”
淚眼蒙眬中,她耳中仿佛也蒙了一層霧,邊軍與匈奴的厮殺聲,恍惚而紛亂,刺得她渾身一陣陣發冷。她用力推開安榮攙扶的手踉跄起身,捂着耳朵用力搖了搖頭,卻被迎敵的兵将撞了一下,頓時天旋地轉弓箭脫手而出。
倚靠着城牆勉強站住,華書轉身看向奮力迎敵的衆人。
那是五隊的袁猛,他大刀橫于身前擊落匈奴骨箭,快行兩步撲到城牆橫阙處,刀刃直戳入牆斷開勾住城牆的鐵鈎,用力掀翻登牆雲梯,還不待他欣喜,一杆削尖的木矛自雲梯下方飛出,直穿胸喉。
還有七隊的洪孝,他手挽牛角長弓,快手連發奪敵無數,卻被對面一杆骨箭橫穿肩頭。
還有,許多……
他們全都在奮力抵禦匈奴,不斷有同袍受傷倒下,也不斷有人補上進攻。
同袍的鮮血在她的視線中炸開,飛濺在她的眼耳口鼻,那負累着人命的血腥氣,讓華書瞬間雙目赤紅。她低頭看着自己沾染着鮮血的手,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直到餘光瞄到剛剛落在地上的柘木弓,才突然清醒一般猛地撲了過去。
剛把弓箭抱在懷裡,一陣痛意突然自頸間襲來,華書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
入夜,歸義侯府客院。
華書高熱持續不退,夢中驚厥不止,醫侍藥方改了幾次仍不見好轉,驚得匆匆趕回來的華景幾乎先她一步見了閻王。
直到被匆匆請來的阿莫收了銀針,華書面上的潮紅漸漸退下,人也睡得安穩一些,不再夢魇胡言,衆人才算松了口氣。
“如何了?”
華景雙目赤紅,匆匆迎了上去。
阿莫淨着手白眼一翻:“不如何!你們怎麼照看的?從城牆上下來的時候不過是受了點小風寒,休養兩日就能好,被你們照看得人都快沒了!”
華景頓時眉頭一蹙,雙目含淚,捧着心口自責不已:“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把她自己丢在家裡……”
阿莫瞧着圍在眼前的三個人,一個個臊眉耷眼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幹嘛呢?人還沒死呢,”手指猛地戳到安榮眼珠子前,“這就開始哭喪了?”
安榮吓了一跳,趕忙擦幹眼淚,打着淚嗝不敢再哭,憋得俊臉通紅。
見吼住幾人,阿莫眉毛一挑得意地收回手,昂着腦袋道:“放心吧,有我在,隻要遵醫囑,你們家郎君命長着呢。”
“是是是,阿莫姑娘請說,我們都聽着。”
“他如今是心神損耗過重,又兼不飲不食,不出問題才怪,除了每日的藥按時服用,一定得讓他好好吃飯。”說着阿莫看了一眼華景準備的粳米粥,忍不住皺眉,“這不行,一點營養也沒有,下次用肉湯熬粥,放些細細的肉絨,再不濟也要打個雞蛋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