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流穿着裡衣,隻随意披了一件外袍,連衣帶都沒有系,端着一隻酒杯醉醺醺地走到姐妹二人跟前,看不清似的湊近了打量。
聞到刺鼻的酒味,古青言嫌棄地往後躲了躲。
木流沒有太在意她的動作,反而是在甄青竹臉前看了很久。半響,他像是終于清醒了一些:“你......也姓古?”
“我姓甄,是随父親姓的。我妹妹姓古,她跟母親姓。”甄青竹答道。
木流反應了一下,緩緩把頭轉過來看古青言:“你是她妹妹?你姓古?”
古青言頓了一下,雖然不合時宜,但還是糾正了一下:“我是她姐姐。”
木流的目光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在姐妹二人臉上來回掃視。就在甄青竹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他終于再次開口:“你們跟古玎是什麼關系。”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一些疑惑終于在此刻解開了。
她們的确是第一次來春枝鎮,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椿族族長。但甄古府不是。
在她們從開靈城出發前,古玎剛剛從植妖族回來。而春枝鎮作為離物妖族與植妖族邊境最近的一座大城,也是古玎他們的必經之地。
所以,是古玎得罪過木流?以古玎火爆的性格,的确是有這個可能。
見兩人不說話,木流懶散地上了主位上的椅子,半躺半坐,一口将杯中酒飲盡。看着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水的酒杯,他不滿地低罵一聲,便立時有婢女拿着酒壺将酒杯滿上。
木流就這樣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來,全然不顧這裡還站着兩個人。
“閣下與她是舊識?”甄青竹試探着問。
“咣當”,酒杯被扔到地上,酒水撒了一地:“我是她相公!”
古青言和甄青竹目瞪口呆。
木流和古玎認識有些年頭了,那是他的父親尚在,他還是無憂無慮的大椿族少主。
那年古玎帶着商隊從邊境回來,不慎受了傷,來大椿族求醫。木流那時少年初成,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對成熟幹練,潑辣直爽的古玎一見鐘情。
少年人還沒有什麼經驗,從人間找來好些情情愛愛的話本子,挑燈苦讀。再然後便是一陣猛烈的死纏爛打。那些土掉渣的情話,簡直酸得古玎牙疼。
早已閱曆豐富的古玎自然是對一個毛頭小子不屑一顧的,若不是礙于他是大椿族族長的兒子,早就一拳把他打了出去。
但是後來,古玎每次帶商隊路過春枝鎮,都要逗留一陣。逗留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有時候明明貨物都已經買完了,古玎卻還沒有返程的打算。
木流覺得那人間的話本上說得果真不錯,“烈女怕纏郎”嘛。
兩人就這樣過了許多年,古玎礙于面子,拉不下臉去跟一個小了自己不少年歲的家夥提婚嫁之事。原本更為主動的木流在這事上也一直拖着,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又一年,古玎帶隊離開春枝鎮,還沒走到邊境上,她停住了腳。
“這般扭扭捏捏,哪裡是我的性子。”古玎狠下心,什麼面子裡子都抛到了九霄雲外,她又返了回去。
大椿族的守衛對古玎早已熟悉,沒費什麼功夫就順利進了大椿族的領地。
但進去了,卻是華堂異彩,紅綢滿天——大椿族少主的訂婚宴。
另一個主角不是她。
這次跟話本不一樣了。沒有大鬧訂婚宴,沒有扯頭發,更沒有叫人頭皮發麻的深情對峙與争吵。
古玎安靜地,沒有打擾任何人地喝了一杯喜酒。
從此,甄古府的商隊再也沒有來過春枝鎮。
這個故事雖然不大圓滿,但就此結束也算體面,老來兒孫滿堂,環繞膝下時,也算是年輕時一段可堪回首的風流韻事。
但偏偏,植妖族與動妖族戰事再起,大椿族長死在了戰場上。
又偏偏,那麼巧,古青言帶着商隊在邊境戰場附近還未來得及撤離,救下了前來為父親收屍的木流。
木流抱着古玎,就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古玎念他剛剛經曆喪親之痛,一路護持他回到春枝鎮。
誰料他竟然将古玎關在了大椿族數月,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古玎哪裡見過這樣的無賴,一時沒防備着了道。
最後,還是木流的未婚妻尋來,将古玎放了出去。
古青言看着木流臉上的巴掌印,這麼久了都沒有消下去,想必是小姨氣極,專門混着靈力打的。
“是你始亂終棄在先,還有何臉面再做糾纏。而今欺壓我們這些小輩,更是無恥之極。”張辭晚罵道。
古青言和甄青竹悄悄向她豎起了大拇指。
“我們大椿族壽命何其漫長,怎可能從一而終?”木流還振振有詞。
無恥。
三女心中隻剩下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