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女子眼中恨意驚人,“你說我們是怪物?”
“戰場上端坐高台的才是怪物!”
戰場?古青言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字。
又跟戰場有關?
古青言擰眉。财神爺遣她下界調查妖族戰事時,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三界之中戰事沖突何其頻繁,原因無非就是那些,資源,金錢,土地……人界十年一小打,百年一大戰,也未見仙界有人插手,卻為何偏偏要管妖界的事情?
如今看來,财神爺莫不是知道什麼隐情?
這人也真是,若真有隐情也不知道與她細說,隻叫她在此苦苦摩挲?
這可如何是好?古青言不禁在心中抱怨起自己的上司。
思量間,被她抓進來的柳妖激烈掙紮着,一雙眼眸中盡是瘋狂與輩分,竟隐隐已有些泛紅了。
古青言被她的眼睛吓了一跳,緊接着便看到絲絲縷縷地黑氣從她并沒有實體的身體上溢出,迅速沿着古青言的手臂蔓延上來。
手臂上傳來微微的刺痛感,那黑氣試圖穿過她的肌膚,進入她的氣海。
經過共枕樹族一遭,古青言已然知道了這東西就是魔氣。
她趕忙放開了手。那柳妖擺脫了束縛,立即便伸出尖利的指甲朝古青言抓來。
一道小型束縛陣法憑地而出,将柳妖死死禁锢在原地。
有了睿安出手相助,古青言這才得空細細打量柳妖,發現她先前判斷錯了。
眼前的柳妖周身靈氣黯淡,幾乎完全沒有,反而是圍繞着濃郁的——死氣。并不像妖族的靈體,反倒是像死後的亡靈。隻是這亡靈并未像大多數亡靈那般進入輪回,而是附在了柳樹上。
原理與先前在甄古府所見的衣服鬼有些類似,但将原本就有生命的柳樹作為載體,顯然靈氣與願力都更加充足,産生的鬼怪也就更高級一些。
看樣子,似乎還帶有生前的記憶?
亡靈顯現,即時他們生前最後的模樣。
古青言将注意力放在這柳妖的打扮上。這女子雖衣衫破爛,血迹斑斑,卻很容易看得出來,這衣裳原本是用極好的料子制成的。再看樣式……
“植妖王族的衣裳制式,梳的卻是動妖王族的發髻。”睿安卻像是認出了什麼。植妖族與動妖族世代仇敵,怎麼會有人同時兼具兩族服飾的特點呢?
“天底下會這樣打扮的,隻有動妖族的和安公主,植妖族甯妃——白無歸。”
古青言驚訝地看向睿安。
他所說的這兩個身份,單拎出來無一不是天潢貴胄,尊貴無雙。但若是疊加在同一個人身上,古青言不難猜出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發生了什麼。
和親公主,國家之間利益鬥争的犧牲品,自古以來幾乎沒有那個和親公主能得以善終。一旦兩國開戰,和親公主便是第一個血祭戰旗的供品。
古青言又環顧錢陣之外,還在不斷試圖攻進來的柳妖們。
這些柳妖全部都是女子,她們形色各異,有的華服錦繡,似閨閣千金;有的素衫白裳,是平民碧玉;有的甚至隻穿着簡單的粗布衣,像是最樸素的農家婦人。但這些人,沒有一個披着戰甲,她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但猙獰的刀口,折斷的箭羽,法術穿透的血洞......這些殘酷的印記在她們身上格外刺眼鮮明。
她們大約——都是被戰事無辜波及的百姓吧。
曾經或平和,或溫柔,或明媚的眼眸中,如今都隻剩下滔天的仇恨。
因恨而生魔。
原本對着柳女們要害之處的鋒利錢币忽然有些下不去手,隻将平滑面朝向她們。
操控者心智不堅,原本竟然有序的錢币們也漸漸亂了陣腳,搖搖欲墜。
她固然有能力将她們盡數斬殺于此。可是若如這樣,她們将徹底湮滅,失去重入輪回,再次轉生的機會。
古青言眼中掙紮之色欲濃,耳邊似乎響起甄青竹催促的聲音:“言言,你不會是心軟了吧?她們不死,死的可就是我們了。”
是啊,她無法讓已然入魔的柳女停止對她們的攻擊,張辭晚也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可是……
她們也隻是無辜的受害者。
和安公主說得對,無辜者不能超生,真正調動戰争,緻使生靈塗炭的人卻還逍遙法外,穩坐高台。
死的不該是她們……
她該怎麼辦?
原本井然有序的錢币們已然因為古青言的心神動搖而排布紊亂,兩個柳女找準縫隙鑽了進來,直撲三人中最好下手的甄青竹。
原本已經重傷的甄青竹抵擋不及,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發出痛呼,朝古青言這邊躲。
情急之下,古青言指尖下意識地動作,幾枚錢币以極快的速度落下,直直刺入兩道亡靈。
“噗呲”錢币從靈體中穿出,回歸原來的軌道。
那兩道亡靈停滞了一下,随即徹底碎裂開來,消散于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