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言腦子“嗡”的一聲,恍然想起那個賣花燈的攤販曾說,百勝王府上有四十多位側妃側君,是個男女通吃的好色之徒。
她看了眼台上,百勝王身邊摟着的那兩位美人,便是一男一女。
古青舟應聲又走到了人前,有意無意地擋住睿安:“殿下看錯了吧。使團之中自然皆是使臣,哪裡有什麼美人?”
“既然是使臣,那為何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遮遮掩掩地戴個面具做什麼?”百勝王一級一級地從台上走下來,走到他們近前,“什麼樣的美人是本王見不得的?”
古青舟欲擋,古青言扯了扯他,悄聲道:“不必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
古青舟猶疑地看了看她,眼中憂色甚重。
“微臣生來面目猙獰醜陋,來時陛下特意叮囑,說,百勝王殿下的眼睛是用來欣賞美人的。像微臣這般醜陋的人,面見百勝王殿下時一定要戴上面具,免得污了殿下的眼睛。”睿安說話沒什麼起伏。
百勝王在這事上卻難得長了些腦子:“哪怕是凡人朝廷選拔官員都是有儀容儀表這一關的。植妖族再不濟,選出來的官員能醜到哪裡去?把面具摘了,本王倒是要瞧瞧這般風姿的人能有一張多醜的臉。”
“會吓到殿下的。”睿安全身都繃緊了。
“本王豈是會被你輕易吓到的?”百勝王聲音加重了些,不容拒絕地又走近了兩步。
古青舟還是擋在了睿安前面。
百勝王因着這一舉動隐隐又有要發怒的迹象。
睿安隻感覺到有一陣輕柔的風拂過,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一雙手攬住他的頭,指尖帶着涼意,勾住腦後系着面具的繩子,也将他懸着的心勾了下來。
臉上覆着的東西落下,細密的汗珠遇風而去,他卻沒有多少慌亂。
耳邊傳來好幾聲倒吸涼氣的聲音,離得近的一位賓客本就喝多了酒,見到睿安的臉更是直接将酒菜全吐了出來。
百勝王嫌惡地舉起手,一時都不知是該先捂鼻子還是先擋眼睛。最後隻好揮了揮袖子,轉過身去,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軟化:“快戴上吧,是本王唐突了。”
走到一半,沒忍住又回頭,目光隻落在古青舟一個人身上,生怕餘光掃到别處去,都快擠成了對眼:“古使君,下次見本王不必帶着這位大人了,叫他多在驿管休息吧,沒事不要出來走動。”
古青舟點頭應是,餘光也忍不住偷偷去瞟睿安,不知道自己的好友什麼時候竟成了這副尊容。
睿安彎腰去拾落在地上的面具,動作掩住了嘴角忍不住帶起的笑。
古青舟終于帶着使團離開了良玉台。
百勝王坐在高台上,大手一揮,指了指身邊的侍從:“你去,把欽天監駐美人歌城的那個誰給我關到天牢裡去。看看他選的這是什麼日子,叫本王在今日設宴,真是什麼晦氣事也遇到了。”
“去,多叫些歌舞上來,本王要去去晦氣。”
鼓聲樂聲又響了起來,一隊隊的舞姬樂師往台上去,與古青言等人擦肩而過。
睿安回頭望了一眼,笙歌鼎沸,醉生夢死。
“還真是……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他笑了一聲,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什麼?”古青言聽到他低聲的呢喃,問。
睿安低頭看她,眸色深深:“你可知,這座城從前的名字并不是美人歌城。”
“而是,死生城。”
此城之外,生死一線,再無歸期。
“這本是邊關百姓和将士自發取的名字。百勝王自請到邊關領兵後,卻很少待在前線,而是更多地躲在這座城中。他嫌棄‘死生城’這個名字太晦氣,便改為了美人歌城。”
“戰場之上,美人歌城。”睿安笑着,“多好笑啊。”
古青言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一點,原本俊美無雙的面容顯現出來。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無法改掉這個名字。但我會竭盡全力,讓這裡不再是戰場,不再有生離與死别。”
若世界和平安定,那美人與歌,又何嘗不是一道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