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言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場鬧劇,問古青舟:“如今邊境戰場上能決定這場戰争走向的,除了百勝王,這花将軍可能算一個?”
古青舟沉吟片刻,道:“花将軍雖然出身微末且根基尚淺,但兵權在握,在民間也威望極高。想必就算是植妖族朝廷,也得考慮幾分她的态度?”
這話說得極不肯定,讓古青言猶豫起來。
“你是想越過百勝王,直接與花将軍談議和之事?”睿安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
古青言點點頭:“我觀百勝王行事,不是個明事理的人。與他談,怕是說不通。”
幾句話的功夫,百勝王那邊的架終究是沒能打起來。葉副将雄赳赳地帶着一隊人來,又雄赳赳地帶着一隊人走了。隻是走時嘴角壓着一抹難以掩藏的笑,明顯比來時不耐煩的樣子開懷許多。
再看百勝王,鑲了金邊的桌子被削掉一個角,桌子上的果子點心都成了爛泥,如戰場上的碎肉一般。
百勝王臉上的豬肝色還沒消下去,叉着腰坐在椅子上,呼吸起伏劇烈,顯然被氣得不輕。
他身旁圍了一圈侍從,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他,一會誇耀百勝王英明神武,大人大量,一會又将遠在前線的花将軍貶的一文不值,說她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粗鄙村婦。四下的賓客也急着打哈哈圓場。
這種事這些人顯然是做慣了的,百勝王十分受用,沒幾句話便被哄得臉色好看了不少。
“行了!”他一拍桌子一揮胳膊,将周圍這一圈人吆遠了些,眼前視野瞬間開闊了不少。他的目光一層層地掃下去,目之所及的賓客瞬間裝出一副與他同仇敵汰的樣子。
餘光瞥見下首端莊守正的異國官服,他的目光停了下來:“古使君?”
古青舟猝然被點名,站起來周周正正地行了個官禮:“百勝王。”
“使君遠道而來,住的可還習慣?”百勝王一臉關切的樣子,仿佛将使團冷了數日不肯接見的人不是他。
古青舟神情自若,客套地回了兩句。
百勝王走到案前,自良玉台上俯瞰全城。他雙臂一震:“本王這美人歌城,比之你們物妖族王都開靈城,如何?”
這是一個兩國交互十分經典的問題。很基礎,也很難答。
古青言看到使團中不少人都皺起了眉毛。
誰會将自家邊境偏遠之地的一座城與他國的王都作比較?未免太狂妄了一些。
周圍人紛紛将目光聚攏到古青舟身上,想看看這位年輕的使君會如何應對。
古青舟面色不變,坦然一笑:“美人歌城雖地處偏遠,鄰近戰場,但城中歌舞升平,竟是叫人意外的富貴繁榮。”
百勝王沒聽出别的意思,臉上露出些得意,眯着眼坐下。
“至于我族開靈城”古青舟繼續道,“作為王都占地廣博,建築成群,莊嚴肅穆又不失熱鬧煙火。我族妖帝陛下不喜奢靡,故而開靈城沒有太多金玉其外的裝飾,便顯得略樸素了些。不過勝在遠離戰火,安穩自在。百姓安居樂業,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機杼,各司其職。前些時日還有仙界神官莅臨,為我王都百姓祈福。”
百勝王聽着眼睛眯得更深,臉上卻少了幾分笑意。
“相比之下,美人歌城美則美矣,隻可惜城外便是漫天的戰火,實在是破壞了這份雅緻。若是能止戈散馬,化幹戈為玉帛,想必美人歌城定能在百勝王殿下的帶領下,更上一層樓。”
前半句眼看百勝王就要變了臉色,後半句卻堵得他不好發作。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古青舟奉承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太過為難,隻好冷笑一聲:“化幹戈為玉帛?古使君,本王看,是這美人歌城的酒太過香醇,你有些喝醉了吧?”
他舉着酒杯搖搖晃晃,遙敬了一杯。
古青舟站着沒動。
使團裡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臣端着一杯酒出來應和了幾句,将酒遞到古青舟手裡。古青舟這才接過酒,也回敬了一杯。
“既然古使君已經吃醉了酒,那怕是無福再欣賞後面的歌舞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百勝王見他喝了酒,有些滿意地挑了挑眉,看似有商有量,實則分明是趕客。
今日接連兩個他瞧不上的人駁了他的臉面,他此刻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
古青舟側頭看了一眼睿安,睿安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古青舟隻好扯出個笑來,躬身告退,禮數作全。隻是今日這一退,又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機會與這百勝王面談了。
主官既走,使團衆人也紛紛起身告退。睿安混在裡面,把頭埋得很低。
“站住。”就在他們轉身的那一刻,百勝王忽然又叫住了他們,“古使君身邊這位戴面具的公子,氣度不凡,似乎是個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