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物妖族也派過一位使者,他獨身一人,像我們這樣從物妖族王都開靈城而來,途徑春枝鎮、抵達植妖族王都神炎城,又一路北上,來到雪嶺關。不遠萬裡,跋山涉水,隻為妖界蒼生讨一份安甯。”
“那時他大抵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意氣,最有責任感之人。”
古青言望着遠處的狼煙。
“顯然,他沒有成功。”她想。
“他成功了。”睿安卻說。
古青言雖未多說什麼,但眼中顯然有些訝然。若是成功,妖界如今又怎會是這般模樣?
睿安繼續往下說:“他進入神炎城,想方設法地見到了植妖族皇太女。在皇太女的刻意縱容下直入植妖族朝堂,在朝堂之上口若懸河,大放厥詞,說盡了家國大義,說倦了黎明蒼生,從早朝講到了日落,終于說動了妖帝。”
“他又單槍匹馬闖入動妖族軍營,一劍斬破主帥營帳,逼得動妖族答應和談。”
“如此,總算促成了兩族在雪嶺關的談判。”
“然後呢?”古青言不禁問。
睿安沉默了一會,再擡起眼時,依然是溫柔地笑着:“他當然是很高興了,甚至還有心情在周邊的城鎮遊玩了一番。直到和談那日......他的記憶力一向是很好的,很容易便發現,兩族的軍事部署略有些變動。”
“剛開始,他隻以為是兩族為了和談大事而進行的一些必要部署。但越靠近雪嶺關,他便越是覺得不對勁。軍事力量的調派,并未向和談之地聚攏,而是周邊城鎮移動。”
古青言看着他,她不懂軍事,不太明白。
“兩族都想趁着對方将注意力放在雪嶺關和談之時,攻城略池。”睿安解釋道。
“他定然不會坐視不管的。”古青言說。
睿安搖搖頭:“他的發現的太遲了,動妖族大軍在植妖族關内肆意屠戮,植妖族大軍在動妖族城中繳獲千萬俘虜。他縱然有一身修為,萬般理論,也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
“那日的血不僅染紅了邊境線,也染紅了他的眼睛。他沖到雪嶺關,砍殺數十人,斷了百勝王一隻手,更取下動妖族主帥的頭顱。”
“帶着一隻斷手和一顆頭顱,兩族大軍終于潰散,勉強算是......做了一些聊勝于無的挽回。”睿安眼簾低垂,勾起的嘴角帶着微諷,不知是在嘲笑誰,“卻也因此,惹的兩族震怒。水火不容的兩族第一次聯合,竟是為了捉拿他。”
睿安沒忍住笑出了聲。
古青言有些心疼,握住他的手。
睿安不笑了:“他被捉拿下獄了。”
“物妖族妖帝幾番周折,不知付出了何等代價,才保下他的性命。但在兩族的共同施壓下,也終究落得個流放濁海的下場。”
“經此一事,兩族之間的仇恨更加溝壑難平。”他回握住古青言的手,“青言,你明白嗎?”
“這些将士。”他指了指下方的人,又指向更遠處,“還有雪嶺關外那些動妖族将士。他們之間的确有血海深仇,但帶來這一切的,是握着這把屠刀,利用這些棋子的領導者。”
“那個使者太愚蠢了。他用家國大義,用黎民蒼生去勸說那些人放下屠刀。但他不明白,那些欲壑難填的人是不會在乎這些的。他們隻在乎自己的利益。”
睿安胸口起伏,他握着古青言的手,緩了緩情緒,聲音低下去。
“是不是很蠢?”他問她。
古青言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他因為不高興而耷拉下來的臉,捧着擡起來,對上墨色水潤的眸子:“那他後悔嗎?”
睿安愣了愣。
他不知道。
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那樣不自量力地去促成兩族議和嗎?
見他不答,古青言又問了一次:“他後悔這樣的沖動嗎?他後悔殺了雪嶺關的那些人嗎?”
睿安愣愣地搖了搖頭。
古青言沒忍住又揉了一把:“隐懷,謝謝你,我明白我想要什麼了。”
睿安臉被揉紅了一點,低頭看向她。
她眼睛亮亮的:“我想要溟白山上隻有雪,想要木棉樹上不開花,想要你......”
古青言頓了頓。
睿安的臉更紅了,眼睛卻也有些發亮。
兩根手指帶着涼意,指尖輕輕地按上她的唇角,往上一提:“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