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師。
一門上限頂到天上,下線踩進土裡的行當。
秦疏是前者,《天工開物》畢竟是鎮國五冊之一,皇室典籍的底蘊給秦疏兜着,秦疏在起跑線上,就已經不知道甩開同行多少條玄武街。
至于秦疏究竟在個什麼水平,任玄估計隻有秦疏自個兒清楚。
秦疏是純純的切開黑,扮豬吃虎這種事做的無比娴熟。
在任玄前世的的記憶裡,現階段的秦疏幹的最多的事——是造花盆、造籠子。
原因無他,因為陸溪雲這個西府世子在皇城,既不拉幫、也不結派,隻喜歡養養花、種種草、外加開開動物園。
甚至秦疏第一回勾搭人家陸溪雲,用的就是這個借口。
‘世子這株梅花好看的緊,就是花盆不太應景。這樣,我做一個,改日給世子送到府上。’
‘不必麻煩。’
遙想那時候的陸溪雲,警戒心還是蠻高的。至于現在……
任玄頗為同情看秦疏一眼,陸世子用順手了,堂堂匠師混成花園園丁,秦疏整天跟陸府的編外員工似的。
暗自唏噓一聲暴殄天賦,任玄揣着匠器、抱着貓,收獲頗豐的離了陸府。
秦疏被任玄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更不可思議的——任玄這人,看着挺兇惡,居然喜歡貓。
就任玄那副眉眼,一般人見了都得繞着走,結果回頭一看,袖子裡居然揣着隻貓崽子,還是那種毛茸茸、奶聲奶氣的。
這反差感,屬實有點大了。
秦疏是由衷的希望陸溪雲的喜好也能正常一點。
什麼虎豹豺狼,這玩意根本養不熟好吧,起碼和他秦疏是不熟的。
眼下,沖着秦疏呲牙的家夥毛色純亮,腳下氣勢洶洶的踩着塊肉,眼裡還盯着守門的秦疏不放,喉嚨裡冒着咕噜咕噜的氣泡音、頗是有些瘆人。
都喂過好幾回了。這白眼狼還是逮着他兇,早晚把這畜生剁了炖湯!
當然,說說而已。
西境那地方,向來有把狼養進戶口本的傳統。眼前這畜生,和陸溪雲是一輩的……
畢竟當年,陸溪雲一口一個“我弟弟”的時候,秦疏還誤會了好久。
他甚至一度以為,靖西王爺老當益壯,又給王府添了新丁。直到某天,秦疏親眼看見這頭狼叼着一塊肉出現在陸府上。
一夫當關的秦疏耐着性子:“沐風呀,不是不讓你進。你看哥都傷成那樣了,你還往他身上撲,你說這合适嗎?”
那狼又氣勢洶洶的盯了秦疏半響,似乎在評估這兩腳獸值不值它浪費獠牙,終是叼起腳下的肉離開了。
秦疏挑了挑眉——算你識相。
夜色已深,時近中秋,遠遠望去,天邊的一輪圓月熠熠生輝。
盈滿則缺,秦疏目光落在當空的皓月,眼底卻幽深晦暗,沉沉似水。
這兩天,屋裡的家夥一日能睡六七個時辰。
秦疏那疑心病重的老毛病,像是那亂葬崗墳頭的草,陰森森地直往外冒。
他重鑄了玄瀑矢,甚至還專門找了心腹拿去刑部,用那始作俑者試驗了一番。
傳回的消息裡,那刺客的狀況,與醫官所描述的陸溪雲此刻的情形,也是大相徑庭。
變數……到底出在哪?
眼下,此番驚王刺駕究竟所圖為何,仍是不得而知。
哪怕主事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三司那邊仍是毫無進展,
不出意外,過段時間,父皇罵一句廢物、殺上些人,此案就要成懸案了。
可秦疏不想讓它過去,三名四品高手,多大的手筆。
秦疏有如芒在背的感覺,他不能繼續在府裡窩着了。
秦疏定下心神,折回房中。
炭火微微跳動,投射出跳躍火光,可以聽到木柴在火盆中輕微的爆裂聲。
外頭天寒地凍,起碼這間屋子還是暖的。
“聽我講,是正事,沒有要去外面鬼混的意思。”
秦疏小心翼翼陪着笑,試圖将‘禁足’和‘外出’的概念,解釋出白馬非馬的境界來。
效果跟往火坑裡扔冰塊一樣毫無用處,陸溪雲壓根不買賬:“你現在這樣,陛下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去給那群禦史落了口實,我不保你了的。”
秦疏一派信誓旦旦:“聽我說,那幾個老學究的人我都盯着呢,我不會讓禦史的眼線看到的。”
随即蹙眉道:“我總覺得,這段時間我被人盯上了,再不處理準要出大亂子。”
秦疏一出現這種狀态,陸溪雲就不怎麼繼續幹涉他的事了。
陸溪雲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秦疏在一些地方的預感,往往準到離譜。
趟了那麼多必死的局,身邊的人都死了一茬了,秦疏還活的好好的。
陸溪雲甚至懷疑過,這家夥怕不是會什麼言靈禁術。
陸世子再度靠回軟榻上,先丢底線:“中秋晚上記得回來。”
爹娘都不在京城,姑父姑母應付宮裡的晚宴也不出來,中秋隻能和沐風一起過,想想就太慘了。
不像陸溪雲,秦疏對家這個詞都沒什麼概念,更遑論中秋這個節日了。
但對方既然提了,秦疏也就應了:“要我帶月餅嗎?”
陸溪雲那是不會客氣的:“好啊。”
···
長華街,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