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月色下,溫宅的外牆被映出一片慘白的銀光。
府院四圍,守衛如林,鐵甲交錯。
如此密不透風的防禦中,卻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現。
那小小的身影似鬼非人,衣袂飄然,仿佛不沾埃塵。
大理寺的人沒有動,溫宅大門前的地面上,開始有符文閃爍。
沖天光幕,拔地而起。
任玄眯眼———是陣法。
那身影貌似是頓了一下,那少年拔劍了。
少年的劍詭異絕倫,出鞘的銀刃似是圍繞着千奇百怪的重重鬼影,伴随着詭異的風聲和光影。
任玄隻覺得四周的空間似乎扭曲變形,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四周兵戈之音驟然而起,似千林嘯風,将他淹沒其中。
他見漫天血色如霞,殺伐如火,烽煙滾滾而起,縛盡了這亂世風雲。
任玄被這紛雜所淹沒。
最終,一柄刀刃冷冽如霜,映入他的眼底。
那刀抵在當朝首輔的頸上,刀光鋒銳,寒氣勝雪。
本不怎麼擅長刀劍的青年穩穩握着手中鋒刃,染上一身孤寂。
月白色的衣袍被風揚起,溶在潑墨一般的夜色裡。
風聲獵獵,越過酒宴上的重重刀光,青年隻平靜望向他。
「走——任玄。」
“任玄?!”
任玄被身側之人的聲音拉回現實。
沒有烽煙,沒有甲兵,有的隻是他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
環顧四周,四圍的鐵甲禁衛盡數失了神志。
盧士安觑他一眼:“你中招了?當心些,像禁術。”
或許是因為本身就是陣師,盧士安受到的影響似乎是最小的。
夜色織夢,溫府的朱漆大門露出半扇門縫,來人進去了。
太詭異了。
盧士安凝眉:“追影陣失效了,那不是人。”
片刻之間,門縫中鑽出一道黑影,肩頭扛着已然不省人事的溫從仁。
任玄深吸一口氣:“他是來找溫從仁救人的,不會傷人,不如靜觀其變。”
那黑影輕輕一躍,身形猶如鬼魅,轉瞬間便消失于深邃的夜色之中。
夜裡的皇城,不見繁華,隻餘下一望無盡的沉寂。
若非是對京城的地形了如指掌,任玄二人險些就要跟丢了。
一路尾随,竟是出了皇城,跟到了京郊的一處村落。
古老的房屋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一股莫名的冷氣彌漫在空氣中。
那少年不見了。
遠遠聽到了唢呐的聲音,夾雜着咚咚的鼓點和人群的笑語。
任玄隻覺脊背發涼:“三更半夜,還有人接婚?”
遠遠的,任玄已然看到了從那路口進入村子的隊伍。
紅布黑紙,喜帳白幡———冥婚。
···
人生最為恐怖的事,莫過于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床上。
溫從仁遇到了更可怕的,他一覺醒來,身邊是一口棺材。
溫從仁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饒是如此,為了在當下表現的處變不驚,也是饒費了一番功夫。
眼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着一件簡單而幹淨的小袍,其上繡有幾朵小花。
少年生着一雙極為好看的桃花眼,面容清秀卻又隐有幾分淩厲,手上持着一隻小木馬,自顧自的漫不經心擺弄着。
少年擡頭看向溫從仁,露出了一個堪稱天真的笑:“我哥病了,你能幫我看看嗎?”
一下子,這笑,就顯得讓人如沐陰風了。
刑部劫案,大理寺的盧士安一五一十講給過他,盧士安甚至建議他離開家躲幾天。
可溫從仁認為,如果連重兵戒備的溫府都不安全的話,那其他地方隻會更危險。
聽人勸,吃飽飯,溫從仁心中郁結,别問,問就是後悔。
人為刀俎,識時務者為俊傑,溫從仁跟着少年到了塌前。
隻一眼,溫從仁就愣住了,塌上的是一個頗為年輕的青年。
溫從仁已經活過兩世人了。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他記憶中的頂級武者裡,是沒有這一号的。
除了陸溪雲外,哪來的這麼年輕的四品高手。
猶疑之際,卻又見着另一人端着藥從外而入,溫夫子的腦子,瞬間就更淩亂了。
起碼看上去,漢王殿下與這小鬼已經頗為熟稔了:“藥好了,我來喂?”
“小楓來!”少年風一般的接過藥碗,一股腦湊到塌前去喂藥,頗是一闆一眼有模有樣。
趁着少年專注的空擋,秦宣喊過屋中驚魂未定的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