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赤紅,血絲猩然蔓延:“是你教我做錯事的!是你把我變成怪物的!”
莫棟倒吸着涼氣:“小楓你冷靜,那怎麼會是你的錯。你幫兄長出氣,怎麼會是錯事呢。”
少年的神色卻越發的執拗:“我沒錯,哥為什麼不理我。”
偃師之中,有人試圖上前解圍,溫聲勸慰:“小楓,不能體諒你,那是你哥的錯。就是他不要你,我們也會保護你的,小楓,你先放開————”
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看着那名偃師胸前炸開的血洞,任玄幾乎是下意識地将盧士安擋在身後。
特麼的,殺人如草芥,這小鬼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
袁楓眼中的血色更深了,少年的聲音即低且啞:“他胡說,哥不會不要我。”
血落如雨,殷紅的熱流蜿蜒淌過莫棟臉頰。頭一回,這位在偃師一脈中左右逢源的人物,有了失控的感覺。
莫棟強壓心緒,語氣放緩:“小楓,事情已經發生了,人是我們一起殺的,就是我們殺的。莫叔不會否認,你也不需要否認。殺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那般簡單,有什麼可糾結的?你哥他沒殺過人,才會不理解。我們帶他去殺些人,他就能理解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眼底透着安撫的意味:“莫叔知道你心裡難受,莫叔會幫你的,好嗎?”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瞬。
近乎是想到了什麼,任玄冷不丁嗤笑一聲:“怎麼幫?把活生生的人變成傀儡,陪他一輩子?”
盧士安微蹙眉峰,目光掠過場間。
他直視着少年,語調森冷,如劍鋒之上覆着霜雪:“袁楓,你非怪物,你不過是被這群怪物攫來的一柄刀。”
“殺人,本是錯事。起碼這一點,總該有人教過你。”
風起,夜色沉沉,青年的聲音落入這片死寂之中:“你究竟是想聽這群惡徒繼續将你奉為神明,還是要老老實實,認下自己的錯?”
夜風卷過,寒意浸骨。
袁楓怔怔地看着盧士安,眼底的血色隐隐浮沉。
殺人是錯的,哥說過……他記得。
少年喃喃,帶着茫然與遲疑:“小楓認錯……哥就會不生氣了嗎……”
盧士安:“不要問我,那是你的兄長。”
不能再讓這個人講下去了。
莫棟眼神一動,北邊的灰袍人瞬間有所動作,十餘道寒芒驟然亮起。
可盧士安沒有動。
任玄單手抽刀而出,刀刃嗡鳴,刀光潋滟,他興緻缺缺地偏頭:“你繼續,這些人——”
任玄手中鋒刃現芒:“不夠我一隻手。”
盧士安繼續了。
霜月如鈎,寒光靜灑,銀白色的月光輕覆在青年的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層霜雪,鋒銳卻又溫和。
“袁楓,兩個問題。”
“你兄長以前是這樣嗎?”
少年微微怔住,他看着盧士安,指尖微微蜷縮。
他的兄長已經病了七十四天,生病的兄長就像是玩具木偶一樣,隻會聽莫叔的話做事。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兄長會笑,會摸他的頭,會給他買糖。
他的兄長會訓他,會罵他,會陪着他去認錯。
袁楓的呼吸紊亂起來。
盧士安目光微頓,聲音稍緩。
“你想你的兄長一直這樣嗎?”
“不要!”
少年陡然睜大雙眼,感受着心口狂亂地跳動,大口喘着氣。
他不要!他想要以前的哥!!
莫棟的目光驟然沉冷,失控了,徹底失控了。
莫棟牙關幾乎要咬碎,他的計劃明明分毫不差,可偏偏半路上、殺出兩個礙事的混賬!
他猛地反手一握,指間的特質匕倏地灌入少年體内,帶起一抹粘稠的血線。
少年身形晃了晃,帶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果然,到底是小孩子,根本學不會防備。
莫棟眼底浮起陰狠的色澤,冷喝一聲:“起陣!”
驟然間,一道光束自他腳下沖天而起,詭異的符文如狂風卷起的枯葉,飛旋着鋪展開來,編織成龐大的光陣,将袁楓牢牢囚困在其中。
盧士安眼底浮現出探究之色:“逆解一類的陣法?”
光陣之中,少年猛然掙紮,然符文如鎖,死死禁锢着他體内的氣元流動。
下一刻,袁楓的周身、上百道的氣流被這些符文牽引而出。
體内氣元被硬生生撕扯而出,少年的無可抑制的痛号出聲。
莫棟眼中厲色橫生,目光如刃般刺向少年——他們能創造它,自然能毀掉它。
然而,他剛想收攏陣法之力,卻倏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一道微弱卻精準的氣元,正沿着符文的脈絡逆流而上,一點點蠶食着陣法的禁制。
莫棟臉色猛然一變,蓦地擡頭——
那名青年,竟然在嘗試逆解他的逆解之陣!
盧士安微垂眼睑,光影浮動間,逆解符文悄然滲透入陣法之中,裂痕絲絲縷縷的浮現。
莫棟暗罵一聲,還真是讓人小瞧了啊。
莫棟手中明明有一名四品的刺客,卻不敢用。
因為他很清楚,一旦此人死去,他就再無法控制袁楓了。
而現在,他已決定連袁楓一起殺,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莫棟面色漸冷,語氣陡然一沉:“二位既然喜歡多管閑事,就陪着這小鬼一起下地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