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柳明昭面前的許念呆呆的,一手抓着書包帶,眼下的淡青色和眼中的紅血絲表明了他昨晚的睡眠質量。
所以……以為自己産生幻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柳明昭嘴唇微勾,很是自然地站起身為許念讓開位置。
許念終于清醒過來,然後表情更呆了。
“柳明昭?你怎麼在這兒?”
柳明昭長發垂肩,眼中閃着未知的光,一開口,曾在夢中聽過的聲音就讓許念後頸肌肉繃緊。
“轉班了,以後就是同桌了,請多多指教啊。”
許念看了眼班裡的人,他們臉上的表情告訴他柳明昭不是在開玩笑,心思複雜地放下書包坐到座位上,許念看着柳明昭欲言又止。
柳明昭已經坐下,微微偏了頭看着許念,自動點亮讀臉技能,淡淡道:“怎麼?許大校草是騙我的不成?說好的是朋友呢?”
這哪兒跟哪兒啊?!
許念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夢中的情節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乍現,叫許念不敢直視柳明昭的臉。
眼簾微垂,許念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語氣十分之自然地說:“沒有,歡迎你來我們班。”
柳明昭看着許念,這麼近的距離,柳明昭除非是瞎,否則絕不可能無視許念通紅的耳根。
聲音裡不禁帶了幾絲戲谑。
“許念,我很漂亮嗎?”
嗯?
許念不解地擡眸,正好撞上柳明昭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水汪汪的。條件反射地往後一仰,回過神來又立刻停住,勉強保持着寵辱不驚的風範,許念輕咳了一聲,決定無視柳明昭的話。
“你是怎麼轉進來的?”
不是許念看不起柳明昭,但是一班可不是有錢有權就能進來的,成績好是硬性标準,當初周潔磨了伯父伯母好久都進不來,柳明昭常年吊車尾是怎麼進來的?
柳明昭學着許念無視他的話,自顧自地開展着自己的話題。
“如果我不漂亮的話,為什麼你看到我會害羞?”
許念再次輕咳,面上光風霁月,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害羞的痕迹。
還沒等許念開口,柳明昭就搶先道:“下次解釋之前先照照鏡子,把耳朵藏在頭發裡。”
許念明白了柳明昭的意思。
已經不用照鏡子了。
許念表示自己很想去死一死。
見許念渾身僵硬,眼中透露出一絲絕望,柳明昭忍住笑,放棄了繼續撩撥許念的想法,微微一笑就翻開了小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被放過的許念松了口氣,拿出課本,不留痕迹地往邊上挪了挪,立志要最大限度地與柳明昭保持距離。
穿着白色高領毛衣的少年和酒紅色羊毛衫的少女,看起來無比和諧。
沈謙澤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好家夥,果然是不在乎,轉班了也不告訴他。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沈謙澤轉身離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上來幹嘛。
估計是之前習慣了見到柳明昭吧,所以一直沒等到她來,又聽到有人說她轉班了,才會上來看一眼。
沒心沒肺的女人。
懶得理你。
被沈謙澤貼上“沒心沒肺”标簽的柳明昭正在看着小說,投入無比,旁若無人。
被“旁若無人”的許念表示自己很不對勁。
就算再怎麼拉開距離,到底是同桌,女孩身上的清香時不時地被他嗅入鼻腔,眼角餘光總會不自覺地掃過女孩的側顔,精緻得如同藝術品般的五官……
靜若處子。
許念發現自己其實已經不太記得起柳明昭之前的模樣了。
隐約間好像是個濃妝豔抹假裝自己是個大人的孩子,固執地說着喜歡,卻連什麼是喜歡都不知道,隻是憑着一腔熱血,想要就要得到,目光熾熱得吓人,偏偏沒什麼壞心思,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的柳明昭?
現在的柳明昭讓許念想起評論家對海明威的作品的評價。
冰山一角。
恰好合了他那在現如今的社會裡格格不入的審美。
半遮半掩,在屏風後,在琵琶後,一雙水眸似喜似嗔,最後藏在團扇後,隻露一支顫顫巍巍搖搖晃晃的珠钗。
莫名地,許念覺得,要是現在自己叫柳明昭一聲,柳明昭會羞得紅了臉,低頭輕嗅那不存在的青梅,眼睫撲簌如蝶翅。
看在嚴易知眼裡,就是他那芝麻餡兒的好友凝視着柳明昭出了神。
不對勁。
這節奏不對勁。
明明是柳明昭愛而不得窮追不舍,怎麼現在看來倒是許念先失了分寸亂了陣腳?
他看不上周潔,但更看不上柳明昭。
周潔好歹是知根知底的,柳明昭又算什麼?
風評不好,作風不好,沒有一樣是拿得出手的,就算得了沈謙澤的歡心又怎麼樣?他們忌憚沈謙澤的瘋狂,但不代表就真地怕了他,更别說隻是他護着的人了。
不過現在看看,這個女人卻是讓人吃驚。
先是和沈謙澤打成一片讓沈謙澤為她保駕護航,讓周潔即使知道她成了許念的同桌也隻能恨得咬牙卻不敢多言,然後又轉到一班來,還能夠讓許念同意她成為同桌。
嚴易知比許念想得要深一點兒,許念以為柳明昭的行為是出于喜歡,嚴易知卻覺得柳明昭心懷不軌。
至于是怎樣的“不軌”嚴易知想不出來,不過這不影響他對柳明昭的觀感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