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月剛被太子解除禁足的第二日,就有兩封帖子同時遞到了她的璋華殿。
她左手托腮,右手在桌上飛快劃着圈圈,盯着眼前兩封長得一模一樣的請帖看了好半天。
最後長歎了口氣,将那兩封請帖全部收了起來,又拿起一旁的話本食不知味地看了起來。
錦葵路過的時候往那兩封請帖上瞄了一眼。
紙張和顔色相同的請帖上。
一封請帖字迹清隽工整,極短的兩行字說明時間地點。
而另一封字迹筆走龍蛇,洋洋灑灑直到快寫不下了才堪堪收了尾。
她悄悄睨了姜稚月一眼,又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放下托盤取了個匣子過來,笑道:
“公主若是無趣,可以試試昨日薛小姐讓太子殿下送來的胭脂呀。”
她從匣子裡取出一個小瓶,“薛小姐送來的這瓶‘百花春’,據說和着蔻丹一起敷在指甲上,能讓指甲變得瑩潤,像貝殼一樣好看呢!”
這兩日姜稚月隻顧着心裡煩,早忘了這茬。
聽說還有“百花春”這麼神奇的東西,眼前一亮,精神頭一下子好了起來:
“真這麼神奇?快、快拿來讓我試試!”
錦葵在心裡暗笑,到底是個愛美的小女郎,年紀又輕,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好哄得很。
她彎唇将東西拿過去,又尋了蔻丹過來替她敷上。
敷指甲的功夫,姜稚月也沒閑着。
淨了把臉便坐到妝台前,不緊不慢地搗鼓起了她那些胭脂水粉。
描眉擦粉畫花钿,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甚至還哼起了小曲兒。
足足倒騰了有将近兩個時辰,姜稚月才心滿意足地放下螺子黛,盯着鏡子裡的自己左右轉了轉,越瞧越對自己這張臉蛋滿意地不得了。
敷在指甲上的蔻丹也好了,錦葵替她取下來。
姜稚月“呀”了一聲,忍不住舉起手來走到窗邊,對着陽光看了又看,末了又朝窗外瞅了瞅。
錦葵如何能不知她所想,忍俊不禁道:
“公主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今日又化了這般漂亮的妝,若是不趁着春色正好,出宮去人多處晃一晃,豈不可惜?”
錦葵的話還未說完,姜稚月的唇角就已經快壓不住了。
她嬌嗔地看了錦葵一眼,“就你話多。”
說完,還是沒忍住,視線重新投在那兩封請帖上看了看,手停在工整的那封上猶豫了片刻,最後拿起其中筆走龍蛇的那封。
“呐,去找他好了。”
春狩那日大部隊都班師回朝了,剩下些意猶未盡的年輕小輩被皇帝特許可以多玩幾日。
宋知淩本不想留。
奈何經不住自己交的那幫朋友的勸,最後被迫留了下來。
昨日夜裡他才從圍場回了京,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約了姜稚月出來。
宋知淩在湖邊等了快一個時辰,申時末的時候,那位金尊玉貴的小公主才姗姗來遲。
姜稚月用帕子輕輕遮住上揚的唇角,十分滿意從對面那人眼中看到的驚豔。
她走過去戳了戳宋知淩的肩膀,眼睛笑彎成狐狸,傲嬌的小尾巴翹上了天:
“怎麼啦?看傻了?”
宋知淩如夢初醒,清了清嗓子,指着湖中心的三層八角亭,故作鎮定道:
“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
蘭芳園的後院有一片隐在花木間的閣樓,比前面環境還要雅緻得多,最受貴人追捧。
宋硯辭俯下身去,伸手輕碰了碰一朵花粉嫩的花苞,漫不經心問:
“可是看着公主身邊的婢女親自收的請帖?”
男人的手白皙修長,骨肉勻淨,落在豔紅的花瓣上有種驚心動魄的沖擊力。
褚屹看向他的手,“是公主身邊那個名喚錦葵的丫鬟收的。”
“唔。”
宋硯辭坐直身子,撚着指腹看了看天色,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起來。
他轉頭看了眼桌上鑲着寶石的小巧袖箭,斂眸慢條斯理擦着手。
良久,慢慢收緊帕子,眼簾微掀,意味不明地瞧向方才那朵嬌豔的花苞。
“去查一查四殿下今日的行蹤。”
……
姜稚月怎麼也沒想到,宋知淩口中的“好地方”是湖心亭的房頂。
她和宋知淩尋了處平坦的地方坐下,推了推他,語氣嬌得不行:
“你壓到我的裙子了。”
宋知淩笑着挪開,上下打量了她半天:
“那夜之事我都聽說了,幸虧太子殿下趕去得快,阿月也太不注意了,大晚上的跑那種地方去喝茶做什麼。”
姜稚月正理着被風吹散的裙擺,聞言動作一頓,狐疑地往宋知淩臉上瞅了一眼。
見他神色自然,不似在胡說的樣子,心中便明白過來,這事定是太子哥哥和宋硯辭都瞞住了他。
她抿了抿唇,胡亂打了個哈哈敷衍了過去。
湖心亭房頂的景色的确如宋知淩所說,絕無僅有。
很多從前在亭子三層都看不到的景色盡收眼底,且在屋頂視野寬闊,傍晚的風一吹,心都跟着蕩漾。
姜稚月學着宋知淩的樣子,手撐在身後,側頭看他。
男人唇角微勾目視着遠方,夕陽打在他俊逸的側臉,覆上了一層柔光。
她似乎從來就不曾認真看過宋知淩。
她的眼睛總是在跟随着宋硯辭的身影,從未發覺,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那個滿身張揚的少年也變得沉穩了許多。
“宋知淩……”
姜稚月回頭看着遠處河面上蕩漾的夕陽,低低喚他。
“嗯?”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将來的妻子,會是什麼模樣?”
少女的聲音糯糯的,随着晚風飄散。
問出許久,姜稚月都未等來宋知淩的回答,她心下詫異,忍不住又回頭看向他。
不知何時,男人的目光早就定在了她身上。
他看着她,夕陽浸染的眸中帶着莫名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