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看了半晌,猶豫了一下,忽然問道:
“那晚……那晚我都說了什麼胡言亂語,還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麼?”
宋硯辭給她上藥的動作一頓,沒回答。
等了片刻,他将她的袖口拉下來,擦了擦手,從一旁的抽屜中拿出一把精巧的袖箭遞過來。
姜稚月一愣,“給我的?”
“偶然得來的,覺得很适合你,公主留着防身吧。”
姜稚月沒接,搖了搖頭拒絕道:
“不用了,其實方才,雲笙也送了我一把和這個差不多的,我……夠用了。”
既然那日他拒絕了她,她也就不想再要他的東西。
然而宋硯辭這次卻沒将東西收回。
他神色不明地定定瞧了她半晌,忽然笑道:
“公主收着吧,就當是我提前送給公主的生辰賀禮了。”
姜稚月沒回答,心裡有些亂。
宋硯辭低頭替她将袖箭裝好,頭也不擡随意問道:
“公主擇婿一事,可有眉目了?”
姜稚月聞言猛地回神,飛快掃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意識到他正低頭擺弄袖箭,可能看不到她的動作,她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哥哥正在替我擢選。”
猶豫了一瞬,姜稚月忽然擡頭,眼神熠熠地看向宋硯辭:
“倘若——倘若你現下說一句,隻要說一句讓我不要擇婿,我便從此誰都不再相看了。”
宋硯辭動作一頓:
“好了——”
他将袖箭裝好給她,沒再接着方才的話題繼續下去,反而是問:
“公主那夜去茶緣酒肆,是為了追查梁邵一事麼?”
姜稚月沒想到他突然将話題轉到了這件事上,忽然想起方才上車前他似乎就說過有關于梁邵那夜之事要問自己,這才反應過來他今日約自己的目的。
她的心裡微微發澀,但許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又很快平複下來。
想了想還是決定将自己追蹤那個女人一事隐瞞下來。
“嗯,之前我有次從二姐府上回來的時候,偶遇梁邵,便察覺出他身上有股陌生的脂粉味,那日碰巧瞧見他與一個女人在一起……隻是沒想到他會對我痛下殺手。”
“公主以為,他為何要殺你?”
說到這裡,姜稚月來了精神,她坐正了些,歪着腦袋沉思了一下,試探道:
“興許是那茶緣酒肆有問題,或許牽扯到前朝,他覺得我撞破了他的秘密?否則按照他養外室這件事,倒不必铤而走險去殺害當朝公主。”
宋硯辭聽她說完,語氣帶笑:
“公主聰慧。那夜的事發生完沒過兩日,太子便清剿了吳王一黨,查沒了三個鐵礦,兩個金礦。”
“所以梁邵真的與那吳王勾結,意圖謀反?!”
姜稚月詫異不已,震驚地擡頭,一眼撞進宋硯辭含笑的眸中。
她臉頰一熱,又慌亂地移開視線。
“嗯——”
男人壓着眼簾看她,“隻是梁邵的外室,那夜趁亂跑了。”
“那外室應當不足畏懼,更何況太子哥哥應當會繼續追查的。”
姜稚月覺得有些悶,掀開了一角車簾,讓外面新鮮的冷風灌進來。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誰都沒說話。
馬車很快到了地方停下來。
宋硯辭卻沒急着動作,反而睜眼漫不經心地凝視着她。
少女微微低頭,白皙修長的細頸線條優美,臂側的弧度令人難以忽略。
她不知在想什麼,雙手輕輕絞在一起,玉頰透粉,唇瓣泅紅,纖長的眼睫毛頗顯無辜地輕顫着。
宋硯辭眸光漸黯,未收束的領口,隐約看見微聳的喉結。
他眯了眯眼,眼神審視:
“那夜之事,公主當真不記得了?”
姜稚月放下車簾,也看向他:
“我應當記得麼?”
宋硯辭輕笑,好看的眉眼間蓄滿了深意。
突然,車外的馬不知被何處竄出的小野貓驚了一下,一陣嘶鳴後馬車劇烈晃動了起來。
宋硯辭猛地将人撈過來,護進懷中。
姜稚月小臉煞白,下意識緊緊抱住男人的腰。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一切平穩,她緩緩睜開雙眸。
“吓到了?”
宋硯辭凝視着她的雙眸,說話時嗓音微啞,低低的似能安撫人心。
姜稚月回了神,這才察覺自己與他貼得很近,男人緊實的腰腹和手臂和圍起來,如銅牆鐵壁一般将她桎梏在裡面。
無處不在都是宋硯辭幹淨清冽的氣息。
她的心髒陡然一緊,慌忙就要推開他。
不料男人非但沒有松手,反倒捧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将頭擡了起來。
宋硯辭的手指微涼,指腹的薄繭不經意摩挲着她下颌上柔軟細膩的皮膚,帶着不容人忽視的力道。
一寸寸的酥麻感從相觸的地方暈開,染上灼燒的熱意。
姜稚月呼吸緊促,擡着的眸不得不對上他幽暗晦澀的眼神。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無措地看着宋硯辭漸漸欺近的面龐。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臉側,姜稚月沁出冷汗的手心狠狠攥住,眼睫不可抑制地顫動。
空氣變得稀薄而滾燙,耳中隻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就在她以為他要親上來的時候,忽聽男人自喉嚨裡溢出一聲悶悶的輕笑。
宋硯辭的拇指指腹不輕不重地擦過她的唇角,低笑出聲:
“公主的唇脂花了。”
說完,他在她下唇瓣上揉撚了兩下,放開了她。
随着他的離開,所有的感官一瞬間回籠,姜稚月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她怔怔地随着他的話又在自己唇畔擦了擦,慢吞吞回了句“多謝”,跟着起了身。
然而才剛站起來,餘光一瞥,桌角擺放的一個針包就猝不及防地闖進了她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