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淩心裡一跳,眉頭緊擰,“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
宋硯辭兩個指腹輕撚,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姑娘腕上細嫩的溫度。
停了良久,他面容平靜地乜視了他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夜深了,你該早些回去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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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華殿内燈火明亮。
暖黃色的光透過絹絲紗窗透了出來,照得院中的花木都蒙上了一層碎金一樣的暖光。
錦葵頂着突然而起的狂風,端着臉盆飛快開門走進寝殿。
寝殿裡,小公主一身水粉色軟煙羅寝衣,比綢緞還要黑亮的頭發披散在腰際,正坐在妝台前,雙手托腮,鏡中嬌俏明豔的小臉上愁雲密布。
錦葵将臉盆端到洗漱架上,過去替她梳發。
才剛站到她身後,往鏡中一瞥,不由擰眉道:
“公主唇上是怎麼了?可是夜裡有了蚊子?奴婢待會兒給帳中熏些驅蚊的香去。”
方才在岸上碰到宋硯辭的時候,姜稚月便讓錦葵先回了,再加之那時候外面天暗,當下錦葵并未發現她唇上的異常。
這才有此一問。
姜稚月正發着呆,忽聽錦葵這一番話,不禁也跟着回了神,一道往鏡中自己的唇上望去。
宋知淩雖然并未将她的唇咬破,但到底在下唇的位置上留了個紅色的血印子。
小小一點兒,倒真像是蚊蟲叮咬的。
蚊蟲叮咬……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起宋硯辭唇角那道傷疤。
姜稚月反複将這個詞咀嚼了一番,腦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整個人猛地瞪大眼睛坐了起來。
“怎麼了公主?”
錦葵被她吓了一跳,忙放下梳子,“可是梳疼了?”
姜稚月怔怔地搖了搖頭,魂不守舍地站起來就往床榻邊走去,坐下來後絞着手指,朱唇緊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直到坐到了床上好一會兒,她才似是想起了錦葵,對她無力地擺了擺手:
“你、你先下去休息吧。”
錦葵往她泛紅的臉頰上匆匆瞥了一眼,想問什麼,又生生忍住了,最後熄了兩盞燈無聲退了出去。
夜色無聲,軟煙羅的绯色紗幔缥缈如霧,窗外驟起的狂風慢慢緩了下來,不知何時落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黛瓦上,襯得房間裡愈發安靜得窒息。
也襯得姜稚月的心跳,格外明顯。
那夜因醉酒而忘記的零碎片段,突然就拼湊成了完整的場景!
淩亂的觸覺,糾纏的柔軟的唇和舌,旖旎的氣息和滾燙的溫度……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在做夢。
姜稚月渾身蹿起一陣莫名的酥麻,臉頰也越來越燙。
她猛地趴到床上,将臉埋進了被子裡狠狠滾了兩圈。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姜稚月就再也躺不住,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了。
錦葵聽見動靜,慌忙端着水進來,往她臉上瞧了一眼,詫異道:
“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瞧着這麼沒精神?!”
姜稚月沒精打采地看了眼鏡中自己眼下的烏青,此刻也無暇顧及自己的容貌了,回頭盯着錦葵着急問道:
“那夜……就是梁邵那夜,我是被哥哥接回來的?”
“是啊,太子殿下去酒肆門口接的公主。”
“你也在?”姜稚月轉過身來,面向錦葵。
“奴婢過去的時候,恰好看到太子殿下從宋三皇子手中接過公主。”
錦葵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
姜稚月心裡一跳,不動聲色地斟酌了一番用詞,試探着問:
“那……抱我出來的時候,宋硯辭是什麼表情?”
錦葵這下似乎意識到什麼不對勁兒,她看了看姜稚月,仔細回想了一番,最終還是洩氣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和平常無異,不過當時酒肆門口被東宮的人圍了起來,奴婢也無法靠近,離得有些遠,宋三皇子又背着光,實在是……”
錦葵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表情:
“怎麼了麼?可是有什麼問題?”
姜稚月凝眉沉思片刻,怔怔搖頭,“無事,替我梳洗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昨日在馬車上時,宋硯辭對她的态度同從前都有些不同。
但姜稚月又說不出哪裡不同,隻好将這一切異常歸咎為那夜她所做的出格之事上。
這般想着,随手拿了杯茶。
茶湯剛一入口,她就怔了一下,拿到眼前看了看,“這是……”
錦葵忐忑道:
“這茶是奴婢昨日在馬車上找到的,一直放在角落的格子裡,也不知何時放的,奴婢找太醫看過,是安神養顔的藥茶,奴婢瞧您這兩日神思不屬,便想泡來試試,可是這茶有什麼問題?”
姜稚月盯着眼前鮮綠色清透茶湯微微出神。
應當是那次去雪竹苑時宋硯辭派人放上去的,隻是那次是朱砂陪着,後來朱砂出了事,這茶便一直放在那了。
可一看見這茶,她就想起了那日在琳琅齋發生的一切,拿茶的手頓時一頓,柳眉緊擰。
良久,小姑娘眼底的糾結慢慢變成黯淡。
她緊了緊手心,又緩緩松開:
“算了,這些茶拿給大家分了吧——”
姜稚月随手将茶杯放下,面上神情明顯淡了下來:
“這一壺也端下去,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