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程府。
程嘉束坐在窗前,百無聊賴,雙手托腮看着外面的雨幕。
她住的這個小院,不知是因為地處偏僻,平日裡鮮少有人影的緣故,還是因為院外種的樹木無人修剪,枝桠蔓延亂長遮擋了光線,總之終日裡總是陰郁沉沉的,仿佛上空總是籠罩着一層化不開的烏雲,讓人看着就覺得壓抑。
所以即便是下雨,也比那日複一日的陰沉更叫人覺得舒服些。
總歸每天都沒有什麼事,她習慣性地做出呆愣愣的姿勢看着窗外,對外間丫頭們的對話充耳不聞。
其實丫頭們說話的聲音也不算小,畢竟她們并不怎麼把程嘉束這個所謂的大小姐放在眼裡,自然也不用避忌過多:
“姑娘的飯用完了嗎?”
說話的人聲音清脆,是那個叫彩霞的丫頭。
“用過了。今兒個吃的倒是不多,都沒有怎麼動呢!”
這個聲音輕柔低厚,是另一個叫冬雪的丫頭。
“難怪呢。你瞧瞧今兒個送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看着就倒胃口。竈上的人,如今是越發過份了。”
“小聲些!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你少說幾句,省得給自己惹麻煩!”
“去去去,我是為了誰啊,飯菜做成這個樣子,可叫我們怎麼吃啊!”
她們這些内室裡伺候的貼身丫環的餐食,多是随着主子一起的。沒有哪個主子能把每頓飯的份例都吃完,剩下的便都是貼身丫環們的福利了。
隻是她們倒黴,跟的主子不得寵,夥食還不如大竈上下人用的餐食,享用不到什麼口福,有火氣也是難免。
程嘉束對這些對話置若罔聞。她也早習慣了不去在乎丫環們當面或者背地裡的種種抱怨。
她繼續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
今天的雨下得可真大啊。
來勢洶洶的暴雨激烈地拍打着窗楹屋檐,發出急促的噼哩啪啦聲;而瓢潑般的大雨傾瀉而下,把整個院子都暈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叫人什麼也看不見;還有随暴雨而來的狂風,瘋狂地地撕打着樹枝,發出呼嘯的風聲,都叫人覺得心裡暢快極了。
被雨水洗過的天空似乎也會更藍,更悠遠,看着都叫人心裡舒坦一些。仿佛濃郁在小院上空的壓抑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讓她平日裡仿佛坐牢一般的生活,都添了許多樂趣。
當然,不是每個古代閨秀的生活都是坐牢一般。
程嘉束相信,至少,她的異母弟妹們的生活相比她而言,一定會豐富地多。畢竟是繼母的親生孩子,跟自己這個繼女的待遇自然不同。
程嘉束是出生之後便一點點有了前世的記憶,到了三歲之時,她已經完全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事情。
前世,程嘉束是個被奮鬥文化洗腦的社畜,為了升職加薪,趁着年輕多拼一把,晚上加班太晚,大腦也累得糊塗了,過馬路時沒有留意,被路過的大卡車撞飛了。然後便來到了這裡。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接受了穿越的命運,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更何況,她這一世的母親很慈愛,比起前世不冷不熱的後媽好太多了,重新讓她享受了一把母愛。
那時,她這個世界的父親雖然說不上對她多疼愛,但也稱得上和藹可親。且那時的程嘉束還天真地以為,封建社會士大夫嘛,修身養性,講究抱孫不抱子,做父親的大約都是這樣子的。何況這個家裡的家境也不錯,父親是個官員,總比托生到農家,還要下地做農活好得多。
程嘉束天生一副随遇而安的性子,上一世努力拼搏,隻是因為她沒有家人可以依靠,隻能靠自己罷了。既然有幸重活一世,她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現實,融入當下的生活。
但是當程嘉束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換了父親母親的事實,美好的生活,自四歲那年母親何氏的去世便戛然而止。
是的,直到現在,程嘉束仍然隻知道自己這一世的母親姓何,行三,卻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祭拜的牌位上也隻寫着“程門何氏之靈位”。
這個時代的婦人,不配擁有姓名。
而母親在時的老人在繼母進門後便被打發地七七八八了,沒有人會沒有眼色地跟她講她生母的事情。
母親何氏去世一年之後,守滿妻孝的程進沣便續娶了自己上司的女兒趙氏。程嘉束再次擁有了一個繼母。
不知道趙氏繼母是看出了程嘉束眼中的警惕之意,還是她确實不太喜歡前任留下的這個拖油瓶,她對程嘉束的态度一直是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