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祈瑱來了璞園,說了對她遇匪一事的處理:“是母親糊塗,聽了身邊婆子的挑唆,做下那等糊塗事。她倒沒有害你之心,隻不過是想毀了你的名聲,逼你離開祈家。”
“我已勸過母親,她亦知道此舉很不妥當。以後定然不會再行此糊塗之事。那挑唆母親的兩個婆子我也發賣了。”
對于這麼個結果,程嘉束不覺着意外。這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看了祈瑱一眼,涼涼道:“果然還是母親愛子,為之計長遠。知道娶個賢内助,對你前程大有助益。所以,才拼着一時的名聲不要,也要你棄了我這個沒用的妻室,他日好給你另擇淑媛。老夫人一片苦心,真叫人感動啊。”
這話聽得祈瑱額角直跳。
程嘉束的嘴巴毒辣他是見識過的,當時還覺得看戲過瘾。隻是今日親身領教過,才知道有多氣人。
明晃晃地聽她嘲諷裴夫人連兒子的名聲都不顧,可他連辯駁都不能。裴夫人若為他考慮過半分,就不至于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出來。
祈瑱索性不去與她攀扯此事,闆着臉道:“我不日要随軍出征。此行大約要一年多才回。我已安排好人,時時會來周圍看着,不叫有霄小騷擾你。你若有事,可去京裡,也可去大營找我的副将李延。他依舊在京直營當差,可以照應你一二。”
說罷又叫人擡了五百兩銀子過來,道這是今年的家用。後面每年祈家會叫人送兩百兩銀子并些柴炭用品過來。
程嘉束算了算,這錢不算多,但也夠用了。以他們夫妻實際已算别居的狀态,祈瑱還能間接承諾會養她一輩子,已是厚道。當下也無異議。
兩人也沒甚好說的。交待完瑣事,祈瑱便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雖然祈瑱承諾了會看顧别院的安全,隻是幾個人被吓得太厲害,接下來幾日依舊是過得提心吊膽。如此風平浪靜地過了一段時間,諸人這才逐漸放下心來,終于能踏實過日子。
隻是程嘉束卻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待祈彥再大些,便要離開祈家,離開京城。
她如今實在是被祈家人給惡心壞了。
此前,程嘉束想要離開祈家的心思,不過七八成而已。如今的世道,一個孤身女子,單獨帶着孩子在外生存,要面臨太多問題,程嘉束對此很清楚,故而對離開祈家一事心存疑懼,不敢下定決心。
但有了别院這場匪患之後,她離開祈家的心思便是十足十的堅定了。
程嘉束不理解裴夫人的腦回路。不明白她何以非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毀了自己,甚至不顧及兒子的顔面。可她要下這樣的毒手,尋來的卻又是幾個沒甚麼本事的潑皮無賴。由此可見裴夫人心腸雖毒,腦子卻實在是蠢。
這樣又蠢又壞的人,你永遠不知道她下一步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出來。程嘉束不能拿自己跟兒子的命冒險。
況且,裴夫人做下這等事來,自己勢單力薄,不能報仇也就罷了,可若要她再去對着裴夫人低眉順眼地做個恭謹的兒媳婦,也是決計不可能的。
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先是程家,後是祈家,程嘉束實在是對這些表面光鮮亮麗、背地裡龌龊腌臜的所謂高門大戶膩歪透頂。
在程家的時候,因為厭惡這個世界,厭惡程父繼母,她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得過且過,沒有半分心氣兒。甚至于剛到祈家,也依然如此。
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她有了彥哥兒。
孩子固然是母親的負累,可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母親的牽絆與支撐?
所謂為母則強。正是在有了彥哥兒之後,程嘉束的求生欲才一日日地強了起來。彥哥兒這麼弱小,他的生命和将來全靠程嘉束一人擔着,就算是為了彥哥兒,程嘉束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對身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她自己可以仰人鼻息,可以不在乎旁人的冷眼,可她不能接受讓彥哥兒也過着同樣的生活,她不能讓彥哥兒再重複自己的人生。
她要她們母子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必看人臉色,也不必低聲下氣仰仗别人的庇護。明明被人迫害,卻連個公道都不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