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另一邊身側卷起狂風,沙子迷了眼,再睜眼時,白澤已然淩空立在那裡,與林歸硯隔着我冷眼相望。
我着實欣喜,掙紮了一下,但依舊被定着身型,隻有手腳尚能移動,但我撲騰了幾下也無甚用處。
“萬年前我就同你說過,莫要動無量譚的主意。”
“神君,我不過求你毀了這方潭水。”
“這三方潭水原是我無聊所造,本就隻想造兩處,這一處不過是覺着三座門應有三方潭水映襯才多餘造的,但造它們時花了我不少力氣,故而毀了也需花不少力氣,我看它在這裡挺好,何必我白費力氣。”
“可當年惡蛟被潭水所引妄圖吸取潭中靈力之時,神君又在何處?莫不是我夫妻二人何力,花蓉以身殉祭,何能保住無量潭和這座城。”
“林歸硯,那蛟不過是偶然發現這潭水的靈力與他相補,借由此處修練。若不是你生性狂妄,與那蛟交了惡,他又何故想奪取此城?”
說到此處,林歸硯未有作聲。
“你不辭辛勞才尋到那株千年楓鬼,用自身半數修為助它化形成仙,又将你與府中美人的記憶借無量潭吸附出來,注入那楓鬼元神中,不就是想再鍍一個‘花蓉’出來,怎麼,如今大事告成,不再需要它了?”
“那不過是一時慰藉,緩我萬年孤寂,但毀了這潭水,于你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于我或許能尋回蓉蓉的元神。”
“無量潭隻困七情六欲,困不住芙蓉花仙的元神。”
“你說不在這裡,但我尋了萬年都不曾找到,不掏幹看看,怎知不在裡頭?”
“林歸硯,你尋萬年不得,就不曾想過芙蓉花仙的元神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不可能!”林歸硯厲聲駁斥。
我被他的吼聲吓得渾身一激靈,同時似有兩股旗鼓相當的力道将我左右拉扯,我淩空在無量譚上像砧闆上的魚肉被它們争奪着,晃得我腦袋翁翁。
又聽林歸硯捧着腦袋惡狠狠道:“就算這裡面什麼也沒有,我也要将這潭水掏幹,看着它一日我便受一日折磨。”
白澤倒能做到心平氣和:“那你還日日跑來做什麼,平白受這折磨。”
“白澤,你自诩清高,道是六界中最淵博達通,可你高高在上,可知情愛為何?”
白澤沒有回答,我扭頭去瞧他,見他面色清寡。
“你們的情愛與我何幹,自己未能做成的事情,卻要強加于他人。”
白澤就是能做到輕飄飄地說個話也能氣死人的地步。
“若不是隻有你能毀掉這該死的潭水,我何苦相求于你。”
“相求?求人用這種态度?”
真是夠了,我都快被扯吐了,這兩位還在那兒做口舌之争。
林歸硯突然笑出聲:“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一日,我等了那麼久,最終等來的芙蓉花仙也不是花蓉的轉生,蓉蓉的元神定然在這潭水裡。”
“芙蓉花為祭奠花蓉萬年不曾開放,可如今芙蓉花都擇選了新主,你又何必執着如斯。”
“你們什麼都不懂!”林歸硯突然暴怒,幾近崩潰,“你們可知痛失所愛到底有多痛!?一時的錐心刺骨不過爾爾,但日日時時錐心刺骨,唯有一死才可以一了白了,可我死而不得!我應了蓉蓉要守着這城,日日守着這座用蓉蓉性命換來的城。”
“你們可知日日醉生夢死的滋味!那滋味甚好!甚好!即使是醉死在夢裡也好,隻有在夢裡才能見到我的蓉蓉。”
“我恨這潭水,白澤,毀了它!即便水中什麼也沒有,我恨它!毀了它!”
林歸硯瘋癫至此,已如甚好同他理論的,但白澤似乎也并不遂他的意。
我懸在兩人中間的潭水之上不知所措,身下潭水猶如煮沸了一般歡騰疊撲,山谷間厲風呼嘯四起,似要撕裂一切,打着卷将樹葉扯離攪碎,樹葉的碎屑撲打在我的臉上,痛得我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