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似乎被人狠狠拽了一下,有意識時已被拉坐在了地上,我感覺到脖間微微一涼,眯着眼艱難看了一眼身側,卻是懷茵揣着把匕首抵在我脖子上。
先前還瞧見她與小花仙一起躲在周旁的樹下瑟瑟發抖,怎得這會兒如此勇猛跑了過來,卻似乎同我還不是一路的。
我不可至信地看着她,她卻未看我,她的臉亦被劃了幾條血痕,但她好像并不覺得疼,隻擡着頭在狂風中目色堅定地瞧着白澤。
“神君,求您毀了這潭水。”
白澤用眼睨着她,好似眉頭也有微微斂起來,他的聲音聽起來又冷又孤傲。
“千年楓鬼,爾族化精本就不易,你又因機緣得仙,本是爾族之榮,又為何要同天祿一般執迷不悟。”
周邊的狂風停了下來,潭水也有了些許平靜,懷茵不像林歸硯那樣狂妄,說話的口吻帶着敬畏,但手上提着的匕首卻絲毫未有松懈。
林歸硯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好阿茵,真是我的好阿茵。”
懷茵并未回應她,隻是對白澤繼續說:“懷茵惶恐,但懷茵如今所有都由城主所賜,城主是懷茵恩主,城主所想便是懷茵所想,城主所願便是懷茵所願。”
“惶恐?從前我獨來獨往慣了,你們是不敢如何,現如今我不過收了個書童解乏,你們倒知曉拿她來要挾我,不過一個書童而已,你們真以為這般有用?”
白澤一慣清傲,從未見有誰拿捏過他,所以這些話從他嘴裡冷冰冰地說出來時,我也不覺得詫異,但無論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他那口氣讓我聽了很難過,不知他們神仙的七情六欲和人差多少,但我半身為人,那半身顯然是重感情的,即便是養隻貓狗,時日長了也會生出些感情,何況我與他十二年來幾乎形影不離。
也是了,十二年對我來說很長,對他這個神仙來說不過萬年中的彈指一瞬。
風迷了眼,我眨了眨,似乎瞧見白澤看了我一眼,他那眉頭又斂深了些。
看來他是真厭煩了這些套路。
“吾等如何會要挾神君,吾等不過是請神君給條生路。現如今看來,這條生路必然是要從阿宸身上尋得,如神君所言,神君向來獨來獨往,但為何會突然收了一個書童作伴,想來其中必有緣由,這緣由吾等不得而知,但想必阿宸對神君來說定然也特别之處。”
他們說了許多,我聽得有些厭煩,忍不住開口:“人獨處慣了也不免感到寂寥,他個萬年老神仙日子過乏了,不就找個能搭把手的人,我于他不過一個相伴說話的,與貓狗于人而言無異,你們怎麼個個都想不明白。”
說到此處在我心中一向溫柔又善解人意的懷茵突然反手給了我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地疼痛感襲來,想我自五歲後跟着白澤走南闖北以來,雖也有路遇妖魔有經無險過,但再未曾挨過巴掌,如今這一巴掌讓我想起從前在徽州老家的過往。
我一時之間被她打蒙了,但她卻轉而對白澤說:“神君覺得我這一巴掌如何?”
我是不知道白澤這時是什麼表情,但我卻是委屈極了,懷茵這麼個溫柔的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我心中憤恨,這些個仙妖精怪都什麼眼力見,個個求白澤辦事都要用強的,強不過就愛争個魚死網破,每每都央及我,雖說白澤身邊也無旁人就我一個弱不經風地好制衡,但怎麼都瞧不出他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嗎?從來都是他當主事兒的,哪兒論得到别人逼他辦事,這家夥瘋起來又是個不講理的,保不準瘋起來就都給你個痛快,連帶我一起小命呼乎。
果不其然,我不看白澤就聽到他冷言:“楓鬼,想死嗎?”
那語氣就好似字字是從萬年冰窟裡撈出來的一樣,要将對方用冰錐子釘起來,一刀刀地剮。
懷茵頓了頓,但并未顯得膽怯。
“還請神君成全!”
抵着我脖子的匕首緊緊壓着皮肉,突一下尖銳的刺痛感惹得我忍不住“嘶”了一聲,我感覺有些黏糊的東西從脖子上淌了下來。
周身的狂風越發失控,撕扯着山林嗚咽不止,被撕扯掉的葉片和卷起的沙石一起在烈風下四處亂竄,比先前還要激烈無序,我瞧見懷茵的臉又填了不少血痕。
一定很疼,但她咬着牙看着白澤不發聲。她身後的林歸硯更像個瘋子一樣地盯着白澤,風刮得越大他就越興奮。
而白澤,并沒有看着他們,他看的是我,看着我的眼神很可怕,像是我偷了他半生的家當,而那些家當又被我給燒了似的,他看着我,是想殺了我洩憤的模樣。
雙方都僵持了片刻,白澤突然從淩空的姿态降到地面,眉頭還皺着,但周邊的風一下子停了下來,他看了眼我脖子上架着的匕首,顯然懷茵很警覺,抵着我脖子的匕首根本不留一點空隙,隻要他一動作,懷茵會立刻割掉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