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城中各方虎視眈眈也奈何無從出手,因城中尚有神君白澤坐鎮,誰也不敢妄自挑起紛争。
林歸硯死後,我與白澤在芙蓉城又呆了一月餘,中間的三月初八城門開時白澤出城了一次,那一日城裡的精怪們乘機打了一場群架,等他回來時,城門前歪七豎八地倒着不少屍首。
聽說從前地仙的位置也是打架打出來的,原本的規矩就是誰強誰上位,隻奈何萬把年過去,六界秩序因仙魔兩界無多紛争而變得平和許多,打架上位的規矩也慢慢得不了理。
雖說芙蓉城不在六界之内,但白澤司妖魔精怪之事,順帶着能将此事管一管,他又挂的天上的文職,故而城主擇選之事順帶着落去了九重天那邊。
白澤此去便是去了九重天,回城時還帶回來一位面生的仙君。
那位仙君長得年青,看着文弱,聽聞在天上專司制度理考,是為了輔佐小花仙而來。
也不知白澤是如何想的,竟想讓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花仙承襲城主之位,想必要遭人反骨。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城主府裡就遭了賊,隻是沒想到天上來的那位仙君看着文弱卻是個能打的,三五下就将賊人都擒了下來,隔日還将他們吊在城門口示衆。
“說起那位仙君,卻是細胳膊細腿,文弱似個女人,打起架來倒是蠻夷兇狠。”
“雖說仙界的仙君們都長得好看,但總會有幾個像這樣偏瘦弱的,仙君們的法力高強,怎會打不過我們這些精怪。”
白美人和雲美人坐在小院裡同我唠嗑,将近日聽聞的趣事又一一同我講。
這一月餘我都呆在城主府的小院裡,就算白澤已将院外的禁制撤了,我也不往外跑了,不出門消息不免變得閉塞,她倆來了就給我說些院外的有趣事,仙君的事就是她們同我說的。
但這怕是我在城主府中最後一次見她們,自林歸硯死後,小花仙順勢接管了城主府,雖然聽聞自那晚後她性情大變,做人似乎穩妥了一些,但原本這府中一衆美人,她自不會留着吃白食,一一都遣散了去。
白美人和雲美人才在府外尋到了住處,再過幾日就将搬走,這一出了城主府,便再也回不來了。
“好在城主從前對我們大方,賞的珠寶首飾也夠我們買個大宅子,吃穿都沒什麼問題。”
“他從前對你們好嗎?”
“好的,吃住上不曾克扣什麼,侍人也溫和,若不是姐妹多了些,對誰都沒放過真心,也算是個良配。”
我瞧着遠處灰蒙蒙的天色問:“他死了,你們傷心嗎?”
“我們也是哭了好幾日的,可元神隕滅這樣的事,就是天地造物時日到了,沒什麼辦法。”
元神隕滅,原來白澤是這樣同她們說。
“可我們自是沒法子像懷茵那樣忠烈。”
“我們以前就知道懷茵對城主有情,可惜城主身邊美人無數,就算是對小芙蓉花仙也不曾動過真情。”
“城主的心裡啊,隻有舊人的影子。”
“噓——”
“怕什麼?如今城主都不在了,那人的名諱提了也不打緊。”
“哦,那倒也是。”
送走了白美人和雲美人,我趴在石桌上看着芙蓉城死寂沉沉的天,有些昏昏欲睡。
想起一月前聽聞噩耗,府中上下衆人無不扼腕痛哭,場面之悲切,無不讓人動容。也不過是一月餘,一切事由皆拂塵而去,府中各種事宜也慢慢變得井然有序。
沒有林歸硯的芙蓉城雖然會亂,但一切終将歸于平常。
所以,我想當初花蓉讓林歸硯守着芙蓉城,并不是為了這座城,而是為了林歸硯自己。可花容不知,沒有她的芙蓉城,對林歸硯來說就是座死城,日日壓着他不得喘息。
他的執念從來隻有花蓉一個。
我懂得失之所愛的悲情,但不曉得為之悲情萬年的痛苦,若執念太深就好似将自己圈在深井裡,想大口呼吸不得,想伸手攀爬不及,此時,因有人伸手拉他一把,救贖于他。
可惜想拉林歸硯的那個人最後自己也掉進了深井裡,歸于萬劫不複。
我不為林歸硯的死哀傷,也不為懷茵的選擇覺得不值,至少他們都各自遂了願。
我不過唏噓,我們在這世上活着,理當活得灑脫些,執着于人于事,終成善果便是,如不成雖少不得傷感悲切,但切不可執念過深,終是害己害人。
到頭來,執念幾何,誰對誰錯,也無人再記得,一切執念終成煙塵,随風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