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身後衆人皆學着他向我作輯。
一時間巨大的空洞感向我湧來,我心中冷笑。
所謂家主,是我百裡宸還是你百裡靖?
我為家主,隻因我身上所流藍血彌足珍貴,他們無人可選。
而吾父百裡靖,替我掌管族中事務,也不過是依附着我的身份成全着自己的野心。
我明白我眼前衆人,世方城中有頭有腦的宗世子弟,各懷心思,對我皆不過虛情假意,對百裡靖皆是趨炎附勢。
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他們也就不敢起身。
“各位有禮了。”而後我擡了擡手。
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直起身來。
“阿宸一路兼程,現下怕是累了,不若先去休息,晚上再為你接風洗塵。”這時百裡飛虹走過來,細聲細氣地說。
父親一向不苟言笑,隻管族中事務,不管其它,總是他的夫人百裡飛虹替他打點瑣事。
百裡飛虹溫柔美豔,族中人常贊她賢良,但我向來不歡喜她,百裡氏的男人不可取妾,我續弦所出的妹妹小不了我幾月,想來這賢良之名她擔不起。
她說着就要挽我的手,我有意避開:“那我先回去了。”
然她面色如常,并沒有覺得尴尬,甚至連手也未頓一下,所以我說這位夫人城府了得,非常人可以敵過。
“姐姐,讓柳邑跟着你,這幾日好照顧你。”
阿甯把一個姑娘推到我邊上,我一看是個生面孔,笑道:“怎麼?妹妹又換侍女了?”
我每次回來阿甯都要将自己的侍女借于我,而每次都是不同的面孔。
我這妹妹厭舊,身邊侍女三月必要換一波,也不知是個什麼毛病。
她笑道:“我特别給姐姐選的,話少,辦事又得力的。”
我見那姑娘垂着頭,畢恭畢敬的乖巧模樣,想必平日裡沒少受阿甯挑教。
我未再多說什麼,又轉頭對百裡飛虹說道:“侍女什麼的倒無所謂,可否讓百裡仲斐做我城中的護衛,他武藝高強,有他在身邊我覺得安心。”
百裡飛虹這會倒有些意外,回頭去看父親,還沒等父親開口,阿甯便搶先嚷起來:“姐姐,這是怎麼了?你從前回來哪要過什麼護衛,有人要傷你?”
“哪個是百裡仲斐?”她四處打量,百裡宏皌正和百裡仲斐站在我身後不遠處,便知趣地向她指了指身邊人。
阿甯又打量起百裡仲斐,突然笑起來:“原來姐姐也喜歡皮相好的兒郞。”
她自覺很了解我似的,我懶得同她解釋。
父親也看了一眼,并未說什麼,百裡飛虹便說:“一個護衛夠嗎?不然給你多派些去。”
“一人足矣,無需大費周章。”
他們點頭答應前并未詢問過百裡仲斐的意思,也不問問他在書院中會否還有課業,有沒有空閑,隻自顧自地命他聽我号令護我周全。
百裡宗室每年會在白丁中征集仆從,明面上都是花了真金白銀花錢雇的,但宗室子弟一向看不上宗室以外的百裡氏。
百裡仲斐他們雖能入書院就學,但如今看來,宗室那些人骨子裡的傲慢并未有半分改變。
我想起百裡宏皌談及的顧先生,向前面張望了一下,并未看到什麼陌生面孔。
“姐姐在找什麼?”
“我聽說有位新來的顧先生很是了不起。”
她突然有些慌張:“顧先生此刻并未在此,應是在書院教課。”
我眼見着她雙頰绯紅,低頭莫名嬌羞起來,頓時悟出了緣由,逗她道:“看來這位顧先生也是生了張好皮相,”
“姐姐,你說什麼呢,可不能拿顧先生開玩笑。”
“為何?”
“顧先生是仙者,不可冒犯。”
“仙者又怎樣,仙者雖可不食五谷雜糧,下了凡也得說人話不是。”
“姐姐你膽子真大,平日裡也是這麼和白澤神君說道的麼。”
我想了想,挺起胸膛道:“神君他一向是非分明,心胸豁達,縱然我敢于說些逾越的話,但那些話雖不好聽卻都是實話,忠言逆耳,神君他懂得的。”
阿甯羨慕道:“真好,如若神君能留在世方城該有多好。”
我掏了掏耳朵,随口回了一句:“阿甯呀,長大了怎麼也和父親一樣愛做白日夢了呢。”
周遭忽而一片寂靜,阿甯被我說得漲紅了臉,父親的面色也難看至極。
我五歲以後,仗着有白澤撐腰,就學着在他們面前離經叛道,我就愛看他們被戳脊梁骨的樣子。
我滿意地笑起來,轉身朝百裡仲斐勾勾手指,帶着他去我自己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