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出現使得岸邊的人慌亂起來,連綿不斷的鐘聲開始回響于山水間,驚鳥在我們頭頂飛過,等小舟停至渡口,岸上為數不多的護衛紛紛向我跪拜。
别無其它,隻因吾乃百裡氏現任族長,百裡宸。
我看着這一切,心中竟無一絲波瀾。
百裡宏皌也學着他們一樣單膝跪地,隻有百裡仲斐恍若不知般仍抱劍站着,我瞧見百裡宏皌悄悄扯了下他的衣服下擺,但百裡仲斐穩如座鐘,動也未動一下。
我們要去世方城在山頂的古殿宇,一般人要入得那裡,需上山過主城,腳程再快也要半天時間。但渡口和古殿宇中本建有古時祭壇,藍血之人以血便可開啟,一瞬便可到達彼處。
這原本是從前百裡氏最普通不過的出行方式,可如今全世方城内已找不出除我之外第二個能辦成此事之人,我為之扼腕。
那祭壇不過圓桌大小一塊鑲着金邊的紅磚,正好能站我們三人。
我便踏上那紅磚又向他倆招了招手。
這回百裡仲斐倒十分配合地走了過來,百裡宏皌卻有些不知所以,其實也不能怪他,這石頭在這裡那麼多年,也就我每年開啟它幾次,旁的人不知曉的多認為這不過是塊古時留下的祭台。
故而我矮身用指間殘留的藍血抹上紅磚,白光突而乍現時,百裡宏皌都吓得驚叫起來。
他的驚叫延續到了山頂,寒意在那一瞬一起迎面而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山頂的祭壇就在古殿宇前的銀杏樹旁,這時節的銀杏已經開了花,我們剛到,就有銀杏的花骨朵就墜到了我發間。
我擡頭見這銀杏百年壽命,如今依舊長得精壯繁茂,忍不住誇贊:“還是您生養得好。”
話音剛落,不過一陣清風吹過,老銀杏抖落下的花又撲了我一臉。
百裡宏皌驚魂未定,見我如此又好奇問道:“家主在同這銀杏樹說話?”
我撫掉臉上的花,走下祭台同他解釋道:“你不要奇怪,我們百裡氏從前都是藍血,藍血嘛承襲了神族一半的神力,同萬物生靈言語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他這一輩從小便未見過真正藍血的百裡氏,最多不過聽聞過藍血的神奇,如今見着我使這些小計量自然是覺得十分稀奇。
百裡宏皌連連點頭:“我聽聞這銀杏樹在此已有百年之久,定是有靈性的,它同您說了什麼?”
他剛說完,銀杏那串串花就似落雨般得墜下來,掉了他滿頭。
吓得他趕緊從樹下跑出來,幸得我走得快沒砸到我。
我悄悄說:“那可是株千年的樹精,你說話小心些。”
他拍拍腦袋抱怨道:“可從未聽說世方城裡還有精怪。”
我曾聽白澤提起過,世方成内不是沒有精怪,隻是從前神族在城内下了禁制,凡是在世方城生出的精怪都化不出人形,以此避免精怪傷及百裡氏。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來從前的神族還是偏愛過百裡氏的。
隻不過後來的百裡氏被神族鄙棄,連同這些可憐的精怪一同被困在這座島上。
我回頭眺望那棵古銀杏,晚霞映着它枝葉绯紅,五歲時它曾助我逃出世方城,祭台的玄機便是它教予我的。
如今我每年回來它都十分感慨。
為什麼又回來了呀——
要求求白澤神君才行呐——
不要再回來了——
他們都不是好人——
百裡仲斐不知何時站到了我邊上,我擡頭看他,又順着他的目光眺望過去。
古殿宇前站着許多人,為首站着一男兩女,都不是我想見之人。
“姐姐!”
窈窕少女向我奔來,撲到我身上,可憐我單薄的身子差點被她撞倒。
這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百裡甯,不過小我幾月而已。
她身後,我的父親百裡靖和他的繼室百裡飛虹徐徐走來。
我父親朗目灼灼,看着依舊康健肅穆,他身邊的少婦也嬌媚如常。
看來即便藍血即将枯竭,他們的日子還是過得不錯,未有什麼擔憂的。
“姐姐,你怎麼看着又瘦弱了些,白澤神君都沒讓你吃飽麼。”阿甯說話還是嬌滴滴的,連說不好聽的話時聲音也軟軟的,惹人憐愛。
“阿甯!莫要胡說。”她親娘在後頭輕聲呵住她,說完不忘向旁看上兩眼,像是生怕有人會聽了去。
“喔。”阿甯委屈地應了一聲。
我笑着把她拉開些,整理了一下衣裳:“是啊,神君他老人家可兇了,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吃得太多。”
後脖頸突然襲上一陣涼意,我打了個哆嗦。
“怎麼這樣。”她輕輕嘟囔着,“姐姐你放心,父親和娘親給你準備了好多吃的。”
“阿甯,不要沒有規矩。”
阿甯被她母親拉走,父親走過來,肅着臉向我作一輯:“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