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照亮她明媚的面容,她彎起唇,不知想到什麼,又緩緩壓平。
明日是拿到解藥的最後一日,決不可有任何差錯。
很快,秋池拿了一件墨青色的披風進來,“這是侯爺的舊衣。”
崔秀萱點點頭,穿上了。
*
次日晨起,卧房内安靜而昏暗,冬日的早晨霧蒙蒙一片,光線十分微弱。
秋池端着臉盆走進來,她搓了搓手,點燃燈燭,嘴裡絮叨:“今個兒是除夕夜,外面挂上了大紅燈籠,管家在夜裡準備放鞭炮煙火,真是熱鬧。”
崔秀萱坐在床邊,在女使的伺候下漱口洗面,她用濕帕擦拭嘴巴,“當真嗎?”
“當真啊,夫人出嫁前沒見過嗎?”
她還真沒見過。
除夕之夜往往是所有人戒備心最薄弱的時候,因此往年的除夕,她都在外執行任務,哪有空注意誰家挂了燈籠,誰家放了鞭炮。
秋池今日穿得紅彤彤,也為崔秀萱拿了一件珊瑚紅羽絲棉短襖。
“夫人,你以後别穿那種清湯寡水的衣衫了。”秋池的雙眼噌一下亮了,“你穿這種顔色多好看啊。”
崔秀萱垂眸,打量着銅鏡中的自己,精緻奪目的五官,光潔的額頭上點了一朵花黃,襯得肌膚雪白,眉眼濃黑,愈發明媚動人。
此時,距離巳時隻有兩個時辰不到,她帶着秋池出發去玄甲軍軍營。
“年終歲末,總是格外忙碌,夫人,今日我恐怕沒功夫教你了。”吳若爾手上不停,抽空與崔秀萱道。
今日是除夕,賬房裡的學徒們大多數都休沐歸家,除了吳若爾還待在這裡善後。
當然,還有夢松。
“師傅,理好的賬本放哪裡?”
吳若爾左顧右盼,指着唯一可以下腳的地方:“你先放這裡吧。夢松啊,你既然幹完了活就回家去吧,今日是除夕,我怎好意思留你?”
夢松道:“不麻煩,我和你一起走。”
下一刻,崔秀萱注意到少年望過來的視線。他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她。
她抿唇,望向半開的窗棂。紙條上什麼也沒說清楚,子堯到底會如何引走吳若爾?
正思忖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門被推開,宗淩高大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賬房内。
崔秀萱渾身一僵,不由屏息望去。
吳若爾動作迅速地放下手裡的活兒,走到桌案前作揖:“見過将軍。将軍,你怎麼來了?”
宗淩道:“昨日便派人同你說今日起休沐,你偏偏不聽。我倒要看看若是我親自過來趕人,你會不會還賴在這裡。”
吳若爾讪讪一笑:“下午我就回去了,哈哈。”
宗淩哼笑一聲,轉眸望向一旁的少年:“這就是你經常提起的關門弟子?”
吳若爾笑眯眯道:“對,他叫夢松。夢松,快給将軍請安。”
夢松神情嚴肅,規規矩矩道:“夢松見過将軍。”
宗淩嗯一聲。
崔秀萱無聲地站在角落裡,盡量減輕自己的存在感,她看了眼宗淩,又看了眼室内的其他二人。
兩個人就夠難搞了,現在還多來一個人。
宗淩平日不來一趟,偏偏今日就要過來!
崔秀萱對子堯向來信心滿滿,如今卻有些不安了。宗淩疑心頗重,他搞得定宗淩嗎?
然而,女人突如其來的沉默與淡然讓宗淩心裡閃過一絲怪異,忍不住看了眼今日格外安靜的崔秀萱。
腦子裡頓時閃過千般思緒。
他面無表情地想,哦?今天心情不好?
或許是聽進去了昨日的警告吧。
不過,她有這麼乖?
她難道生氣……
下一刻他立馬掐斷,啧一聲,冷下臉。
他在想什麼,不理他,這樣不是正好嗎?
就在這時,容騰從外面走進來,面容緊繃:“禀報侯爺,突然出現一個刺客,意圖刺殺楊柏副将。”
宗淩臉色一變,“他可有受傷?”
容騰道:“手臂中了一箭。那刺客動作極快,當下逃走了,不過我們的人反應也快,現捉拿了幾個嫌犯,隻是還不能确認是哪位。”
宗淩抿唇,神情變得冷肅而陰沉。
吳若爾立刻放下手裡的賬本,行至宗淩身側,“将軍,我過去看看。上回我偶然見到一個刺客,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也許我可以認出來。”
宗淩颔首,他邁開長腿往外走,突然回眸望向崔秀萱。
女人卻一臉驚疑不定,捂着小臉,顫巍巍道:“真有刺客嗎?”
宗淩看着她,微微眯眸,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兒,他緩緩開口道:“你就先留在這裡。來人,護住夫人,若夫人有什麼生命危險,唯你們是問!”
下一刻,數十名士兵将這裡圍得水洩不通。
崔秀萱攥緊掌心,面上卻含淚颔首,“将軍,你一定不要出事。”
宗淩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這裡。吳若爾跟随其右,二人一同消失在視野中,賬房裡終于變得空曠,也比平時更加安靜了。
崔秀萱卻仍舊心如鼓噪,不敢松懈。
她總覺得宗淩這個舉措頗有深意。
不過,現在也來不及思考這些了,此時此刻,是她唯一的機會,也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轉頭望向書架,這時,耳邊突然出現一個清越的男聲:“夫人,我也在這裡守護你。”
崔秀萱回眸一瞧,是陰魂不散的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