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萱頭昏腦脹,身軀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完全想不到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侍從女使都上了岸,卻不敢靠近抱着小孩的崔秀萱。包括一臉驚疑不定的羅貴妃。
“我不敢去,你去把大皇子抱過來……”
“得了吧,我一過去,定遠侯指定就給我抹脖子。”
“他們夫妻倆怎麼了?方才不是挺恩愛的,一會兒的功夫就吵起來了。”
“定遠侯這種男人,隻可遠觀不可亵玩,無心無情,誰吃得住他啊,啧啧!”
皇帝不在這裡,沒有人敢去觸怒明顯心情不悅的宗淩。
崔秀萱抱着懷裡虛弱的小孩,感受到他身體的顫動,才察覺到她自己的軀體也在發抖。
她渾身濕透,頭發粘在鬓角上,明亮朦胧的宮燈照亮她蒼白的面容,無力的身軀,跌坐在地上,仰頭看着宮燈的光輝裡,男人隐晦不明的臉。
宗淩眸色沉沉,垂眸睥睨着她,毫無溫度,仿佛在看一個死人,迸發出一股殺意。
崔秀萱一個寒顫,毫不懷疑,隻要他想,下一刻就會掐死她。
“宗淩,你别這麼和她說話!”皇後突然出聲,上前去拉宗淩的胳膊。
宗淩沒理她。
皇後道:“大家都看着呢,你非要讓她顔面盡失嗎?”
“她是你的妻子啊。而且她臉色很差,應該是着涼了,你非要在這個時候對她犯難?”
宗淩抽回手臂,冷冷道:“用不着你管。”
而就是這麼一下,不知是受到宗淩的推力,亦或是皇後腳滑,她整個人失去重心,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崔秀萱雙目瞪圓,下一刻,視線中一個身影閃過,在一陣騷亂中,宗淩也跳進水裡,動作利落地遊向皇後,将她從水裡撈出來。
衆人看向崔秀萱的視線瞬間帶着些許憐憫。
一個是不留情面地質問,一個則是毫不遲疑地跳水救人。
而在宗淩下水後,羅貴妃迅速跑過來,将大皇子抱走,抽泣道:“嘯兒,你睜開眼看看娘親!”
前胸少了個擋風之物,崔秀萱打了個寒戰,雙臂環胸,動作遲緩僵硬地站起來,腿仍舊是軟的。
冷風吹向她發燙的臉,思緒清醒了一些。
這時,宗淩抱着皇後上岸了。
“秦書雪?”他拍了拍皇後的臉,沉聲道,“你醒醒。”
皇後虛弱地睜開雙眼,随後緊緊抱住宗淩的脖頸,臉也貼上去。
她想,可真卑鄙啊。
對于皇帝李從南,她早已失望透頂。
起初新婚,青梅竹馬的二人自是如膠似漆。可不過一年的功夫,李從南就迎娶了一個平民之女羅氏,寵愛有加。
她的院子漸漸蕭條冷清,李從南登基之後,她更是隻剩下皇後的虛名。
看着羅貴妃與皇帝一家三口的溫馨畫面,她有時也會想,當初她嫁的人是宗淩,會不會不一樣?
今日看見宗淩對柳姝姗在煙火之下互相依偎的背影,她也暗自祝福,可方才瞧見宗淩對柳姝姗冷漠如斯地責問,她又生出見不得光的妄想。
宗淩對她,也許還殘存幾分發小舊情?
她太渴望被愛了,如果宗淩與妻子感情不和睦,那她為何不能試一試呢?
“我好冷……”她望着宗淩,輕聲道。
宗淩側目,看向後方站着的女使,“拿件披風過來。”
“是。”
說完這話,宗淩松開手,欲将皇後放下。
然而,皇後卻牢牢抱住他的脖頸,雙眼緊閉,似乎失去了意識。
宗淩動作一頓。
其餘人站在一旁,一直在觀察他們兩個人。一個權臣,一個皇後,此刻濕身貼在一起,無論是身份還是動作,都散發着一股暧昧的氛圍。
下一刻,宗淩嗓音冷漠:“松手。”
語氣中若有若無的壓迫感,讓皇後渾身一顫,她立刻松開手,站在宗淩身側,接過女使遞來的披風,怯怯地望着他。
崔秀萱也得到了一件披風,她暈乎乎地站在人群裡。
其他人的視線盤旋在他們三人之間,興奮,憐憫,嘲笑,皆有之。
一時之間這麼多人落水,兆興湖邊擁擠地不行,隔着人來人往,崔秀萱的視線落在宗淩的背影之上。
皇帝也趕到了此地,他直直走到大皇子身側,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臉,一臉擔憂,“太醫,快來看看我兒,似乎有些發熱。”
“是。”
變故就在這一刻,空中突然飛來一支箭羽,穿過人群,往宗淩的方向飛去。
“啊!”人群裡傳來一聲尖叫,“有刺客,保護陛下!”
崔秀萱雙眸瞪圓,望向這支箭羽。
她歎息一聲,幾乎立刻判斷出來,這種雕蟲小技,根本傷不到宗淩。
正思忖着,下一刻,她的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推力,她整個人無法控制地撲向宗淩。
箭羽直直指向她的心髒。
這一刻,崔秀萱都忘記了呼吸。
她幾乎立刻就猜到是誰幹的,心中難以置信。
而宗淩快速扣住她的腰,往旁邊一躲,可惜箭羽還是劃破崔秀萱的胳膊,擦出一道血痕。
一整晚的跌宕起伏,崔秀萱的腦袋越來越燙,思緒越發模糊,倒在宗淩懷裡。
她無力地擡頭。
宗淩正垂眸望向她,眼神出奇地炙熱,呼吸也比往日更加沉重,雙手輕輕抱着她,似乎怕她碎了。
崔秀萱緩緩閉上雙眼,失去了所有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