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蕭泓丞卻對這些侍衛視若無睹,毫不猶豫地跟着郭玥婷走進了宮門。
郭玥婷此時根本無暇與這些人說笑打趣。
當他們再次踏入宮門時,此刻的月光已經被濃密的烏雲遮蔽得差不多了。
但是她仍舊看得到,宮牆之高,宮牆之豔。
今日看見沈清筠的畫作,她不由得想到了這裡。
各宮宮女是風餐露宿、萬裡遠來的麻雀,女官是展翅鴻鹄,宮妃是開屏孔雀,皇後是鳳。
若說男子高處在朝廷,那女子的就在内宮,可這内宮,哪是青雲堂,分明是人間煉獄。
上至皇後,下至宮女,沒一個有機會暢談國家大事。
皇帝每每寵幸嫔妃,盛寵之際總會有紅顔禍水之謠言。
權利高台她們是觸碰不到的,而這黑鍋是一個也不少的。
淚落,郭玥婷吸了一口氣,克制一下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緒。
蕭泓鑰見此,不解地問道:
“先生這是怎麼了?是為我之事?”
“沒有,泓丞不必憂心,與你無關。”
他聞言,唇微開微合,早已歇火的怒意一下子又高漲,這人簡直得寸進尺。
她這是真把自己當他老師了?
可轉眼間就到了長樂宮。
蕭泓丞眉梢帶着喜氣,這下看他怎麼辦她。
這時長樂宮的姑姑袁秋正好出來。
“郭先生,皇後概不見客。”
下一刻瞥向蕭泓丞時吓得倒退一步,險些摔倒,多虧了後面的宮女扶穩了她。
“太子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她見郭玥婷一直拉着太子。
“先生你何以這般大膽啊!這是太子,哪能任由你這樣放肆。”
“姑姑,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郭玥婷就擋在其身前說:
“對,就算是這般,皇後娘娘也還是不願意見我嗎?”
“這……容我通禀。”
她真是氣得半死。
走到宮中,蘇洛寒已經寬衣準備躺下休息,突然看見袁秋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神色焦急,好像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袁秋,這麼着急忙慌的幹什麼呢?”
袁秋行過禮後迫不及待地說道:
“皇後,這個,這個郭玥婷真是太大膽了……”
“哈哈……随她去吧,她翻不起多大浪花來。”
她輕輕閉上雙眼,完全不想理會那個住在長樂宮外面的女人。
“但是太子,她竟然強行把太子拉到門外,而且太子還穿着女裝,這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聽到這裡,蘇洛寒總算有了些興趣,但還是不想過多理睬外面那人。
“她能幹得了這事兒,呵呵!”
“可是太子也不管不顧,若是,若是太子喜歡她,這怎麼得了,娘娘難道忘了,郭玥婷也不過二十五六,生得花容月貌……”
“豈有此理,将人帶進來。”
她這就不困了,郭玥婷要做什麼事她大可放任不管,可要是把手伸到她兒子身上,那可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袁秋這便出去将兩人帶入長樂宮。
蘇洛寒看着眼前這個身着奇裝異服、妝容怪異誇張的男子,不禁皺起眉頭。
臉上的妝容厚如城牆,色彩斑斓得足以吓死一頭牛。
再看其着裝,一身寬松肥大的布衣極不合身,腳上踩着一雙破舊不堪的鞋子,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郭玥婷,她衣着端莊得體,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風範。
看到此情此景,蘇洛寒怒不可遏,順手抓起一個茶杯狠狠地摔向地面。茶杯瞬間粉身碎骨,殘留的茶水和破碎的茶渣濺落一地,正好散落在兩人腳邊。
“郭玥婷,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你覺得本宮不敢懲治你嗎!”她冷冷地質問道。
聽到這話,郭玥婷連忙松開那男人的手,雙膝跪地,低頭輕聲回應道:“娘娘息怒,請聽我解釋。”
“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太子變成這副模樣,難道不是你搞的鬼?”蘇洛寒氣沖沖地反問。
她越說越氣,隻覺得腹部一陣絞痛,腰都直不起來了。
一旁的蕭泓丞眼見母親身體不适,急忙上前攙扶。
“娘,其實,其實這并不關她的事,是孩兒,孩兒扮成農女,進入翰林詩社。”
他頓了頓,看着自家娘那副驚詫的表情,不過還是硬着頭皮說下去:
“母親,我,我是為了沈三姑娘,這也是你們不好,兒子才回來就給我定婚,好歹給我通個信兒啊!!”
“誰說定了?一個威甯伯府的庶女豈能做你正妻?就是伯府嫡長女也是勉強!”
蘇洛寒面色沉重地說。
“沒訂?不是父皇下了口谕?”
他不知為何,聽到這話,心中空落落的。
“下了如何?不是那庶女作怪?她膽色倒是不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她瞥向跪地的郭玥婷。
郭玥婷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随即解下身上的包袱,隻将三幅畫卷同時打開,畫卷上也已有了落款。
蘇洛寒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幅名為《百鳥朝鳳》的畫作吸引住了。
畫中之景理應是祥瑞之兆,但此刻卻透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哀傷氛圍。
衆多鳥兒眼中噙滿淚水,而鳳凰則流淌着鮮血,仿佛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如果再湊近一些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有一堵紅色的高牆将這百鳥與鳳凰緊緊地包圍起來。莊重肅穆的鳳凰,冷豔高貴的孔雀,卑微渺小的烏鴉……
無論是高貴的鳳凰,還是其他各種身份低微或尊貴的鳥兒,都無法逃脫這座宮牆的束縛。它們盡數被困在其中,沉淪于無盡的黑暗之中,永失自由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