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無波無瀾地過去。
有時候落蘇甚至都會産生她莫不是來度假的念頭。
每天吃吃飯,聽清英講講故事,曬曬太陽,再看看躺椅上閉着眼睛的帥哥。
雖然帥哥還是對她很冷漠且不愛搭理她,但至少也沒像她剛穿過來那天一樣,看她的眼神都是想殺她。
落蘇其實也拿不準這些天盡心盡力下來,沈厭的好感到底有沒有刷起來一點點。
但瞅着沈厭臉上的凹陷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沒那麼明顯,還是産生了些許的滿足感。
畢竟!沈厭的臉上終于有了那麼一丁丁點肉,不再全是凸出來的骨頭了。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喂飯得當、搭配合理啊!
雖然這滿足感,在一秒就又差不多散了個幹淨。
沈厭一直不太願意跟她交談,所以總是拿出“自己要睡覺了”的借口來打發她。
雖然落蘇心裡清楚:就頭豬也禁不起這個睡法啊,但還是很認真地選擇配合他。
她總是在沈厭說完那番話後,認命地拖着椅子移開。
然後再在聽完清英講故事之後,擡着那個重得要死的三角椅,一步一緩地挪回來。
全程走得是又慢又費勁兒,但所幸沒有打擾到沈厭。
沈厭的眼睛永遠是閉着的。
就連她把椅子放在他旁邊跟着一起躺下的時候,眼皮都不會擡一下。
但是這樣子的沈厭,卻在管家老伯靠近的瞬間,發動了攻擊。
很突然一下。
落蘇甚至沒看清是怎麼發生的。
就在她還撐着下巴,興緻勃勃聽清英講故事的時候,一下就發生了。
等她聽到管家老伯的一聲“诶!”轉過頭的時候,沈厭已經反壓過陳伯,手橫在了老人的脖頸上。
看着沈厭眼裡頃刻間閃過去的冷光。
落蘇毫不懷疑,若是老人的聲音出得晚一點,怕是此刻已身首異處。
但随着陳伯的出聲,沈厭倒像是反應過來了。
他看了眼手底下被控制住的人,一張老臉上是被吓住的恐慌。
說不清什麼原因,他又偏頭看了眼遠方的落蘇。
落蘇正一臉驚慌地看着他。
沈厭“嗤”了一聲,腿往後一退,把壓住人的重量撤開,再把橫在人脖子上的手擡起。
落蘇此刻也已經跑過來了。
她忙把椅子上的陳伯扶起來,再問他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傷着,在得到沒問題的答案後,才把臉轉向了站立着的沈厭。
沈厭就一直雙手環胸看着她,聽着她對老人噓寒問暖。
眼神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冷了。
就在他以為落蘇會露出跟傅明嶽如出一轍的表情時,落蘇卻忽然看着他道:“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空氣好像突然凝滞了兩秒。
就連原本環着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搭下來了一隻。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便跟慢動作一樣。
他看見落蘇彎腰,把不知何時掉在三角椅旁邊的毛席揀了起來,看看他又看看那個管家,神情裡是很明顯的歉疚。
“是陳伯瞧着今日風大,怕我着涼所以才主動送過來了毛席。”
落蘇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重新看向沈厭,“是我想着你病還未大好,怕你風吹久了再多個其他什麼病症,所以才拜托陳伯給你送去的……”
她本以為這回沈厭也隻是閉着眼睛假寐,并未真正睡着,陳伯過去喊他他接下便是了,誰知……
“是我想的不周到。”落蘇低下了頭,向二人道歉。
她明知沈厭疑心重,睡覺淺,枕頭下随時放着殺器,任何一點風吹動門窗的聲響都能把他驚醒。
卻還是沒動腦殼,在他休息的時候喊陳伯去給人送東西。
要是陳伯因此……落蘇頭都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真的對不起,全怪我。”
陳伯本來也隻是聽着,但後來見落蘇話音裡明顯有了哭腔,也再顧不得尊卑有别,忙走上去拍了下落蘇的背:“公主折煞老奴了……”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落蘇撲了個滿懷。
落蘇哭得一抽一抽的,還在跟他道歉:“嗚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長腦子,嗚嗚……”
沈厭片刻的怔愣在那長段的哭聲中,又漸漸變成了冷笑。
雙手重新交疊成了環胸之勢,冷冷地看着兩個人你安慰我,我安慰你。
就在他滿心厭煩、想着離開時,終于止住哭聲的落蘇忽然又抽抽鼻子向他走過來,停在了他的面前,說出一句:“我也對不起你。”
那一刻,沈厭很想不耐煩地問一句“你對不起什麼?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但落蘇的眼神太真摯了。
真摯得他能從她的眼中,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他掙紮求生的二十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