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好奇道:“在枉死城走鴻運,聽起來怪吓人的?”
“枉死城在北方,癸地為鬼戶又稱羅酆山,如今人界的孝感寺,迎請大法師超薦鬼靈,感得觀音大士在此放焰口度化鬼衆,本處陰官鬼吏便放了這許多蓮花奉事祈福,所以仙子遊過的那一片北鄷陰川,現而今也是此地最為潔淨之處。”
“所以你是說,原來那一片北鄷陰川本就污穢,如今說來我是承了觀音大士的福澤呢。”
她将青羅帔穿在身上,能避鬼魅又掩蓋了她神族人的身份,臨川的河岸拂水依依,青帔的霞光之色映在水鏡裡,仿佛天角之上一彎皎月,襯得她的面容,玉刻一般的清雅端麗。
地蟒精照顧她因流落冥界的尬尴,她心裡雖是感激,但仍有疑慮,“你在幽關盜走神器,竟還能如此招搖過市的來我面前說話?你就不怕我拿了你,交給長月上神處置?”
柳檀溪被她的天容玉色一時引得側目,腼顔道:“怕,怕得緊。不過末學自有隐憂,還請仙子聽我道清原委,再做分辨。”
他眼神裡浮起憂色,“我本蛟龍,主管北鄷水神事,因當年天族與修羅大戰,枉死城内萬鬼攢動,北鄷魔宗與修羅王沆瀣一氣,聚百千修羅鬼魔攪鬧六天鬼神宮阙。因贻誤戰機,天界将我落了神籍,困在黑池幽禁萬年。”
“原來,你是誤戰的地莾精。”重光伸出手,向他讨要乾坤鼎,“請仙君把神器交出來。”
柳檀溪掖起廣袖,向她拱了拱手,“我家府君特意囑托,仙子下臨冥界,我家府君應做東主,一則不可讓此地鬼怪陰靈攪擾了仙子,二則末學已将神器交由府君,如今末學前來恭迎仙子,也是應了我家府君委派。”
“恕我冒昧,你家府君是?”
說到他家府君,柳檀溪一臉的敬畏之情,“我家府君乃是太陰水帝北陰天君之女,名喚無心,如今主掌冥界太陰六荒魔軍事。”
重光有些意想不到,“你家府君真是女中豪傑,鮮有女子可以統領如此龐大的魔軍。”
柳檀溪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仙子即如此說,那就省得末學饒舌了。”
重光無奈,“照你的意思,我是不去也得去了?”
“仙子不要誤會,亦無需忌憚,我家府君是誠心邀請,仙子去了自有分曉。”
“你倒是很謙卑,我去就是了。不過我倒是想向你引薦一位小友,他與你同宗本源,我想你們應當能聊到一起去。”
她腕上寬袖一展,“隐逸出來。”
隐逸現身,向柳檀溪拱了拱手,“小仙隐逸,見過上仙。”
柳檀溪上下打量他,“小小地隐竟未曾走蛟便有了一角,黑池的岩壁是你用玄冰刃斷開的?”
隐逸說:“正是小仙所為。”
“如此說來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柳檀溪轉身對重光說:“仙子将身側小蛟喚出定有請求,若有吩咐小仙的地方,仙子直言。”
“你們蛟龍一族,修煉千年便需走蛟,如今你我相遇也是小蛟隐逸的福澤,我确實有個不情之請,請仙君代我照看隐逸,直到他能順利走蛟成龍。”
柳檀溪轉頭看向隐逸,“你可願意跟我?”
隐逸低聲道:“願意,可,可我還想保護重光。”
柳檀溪嗤笑,“你法力微末,就連施法也需要靠近水源才能施展,現而今你覺得你有能力保護她嗎?”
隐逸怏怏地搖頭,“我,不能。”
柳檀溪幽幽地說:“一個女人費盡心力為你的前途做打算,除了有情有意,無非她心中期許你更強大,感情或許是錦上添花,一時的相守并非長久之計,我能體會到重光仙子的勇氣和果敢,她也并非無情,亦非涼薄,隻是終其一生她也會遇到很多人,真正能令她駐足停留的也隻有強者。”
隐逸擡眸看着重光,眼神中布滿了不舍與堅定,“我要做強者,我隻為重光。”
重光背脊發涼,也不知是感動,還是什麼。
她不想給他潑冷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我等着你踩着七彩祥雲回來。”
隐逸笑起來,露出燦爛的笑容,“重光,你要等我。”
随之化為一縷煙塵鑽入柳檀溪的長而闊大的袖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