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熱烈的灑向大地,為教室增添了影影綽綽的蔭蔽,伴着微風,樹蔭綽約的搖晃着。
教室裡空空如也,剛剛還激情澎湃、口若懸河的老師早已離開,同學們也匆匆趕向下一堂課。
這裡好像隻剩下他一個人。
夏瑜握着手機,靜靜地等待着。
年輕的面龐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眼睛上卻突兀的覆着一層白色紗布。
這是他意外失明之後的第三個星期。
他想,該安慰自己應該慶幸,這場慘劇是在高考之後才發生的。
至少,即使受傷他也不用去複讀了。
摸索着收拾好書包,夏瑜的桌面上沒多少東西,按理說他也用不着準備什麼。
他目前能用上的,隻有一隻功能簡單的錄音筆。
夏瑜手裡緊緊握着手機,其實失明之後他也不怎麼用了,但在一片黑暗的時候,手裡總得抓着點什麼吧。
下課不過十分鐘,同學們就走光了。
他孤零零的坐在第一排靠近門口的位置,安靜的等着夏瑾來接他。
有熱心的同學過來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夏瑜拒絕了。
今天是開學第一課,夏瑜沒能參加軍訓,自然沒來得及和同學們培養什麼革命友情。
他住不了宿舍,決定要來學校之後,謝竹女士就早早的在學校對面小區租了房子。
失明已經半個多月,夏瑜來之前還刻意練習過,想要獨自出門行走。
可想适應外面的世界,沒那麼容易。
先不說他媽和夏瑾都不放心,就是練習再多,學校和家裡還是不一樣。
短時間内他不可能做到,在二十分鐘内,既要準确穿過大課間密集嘈雜的人流,又要從一棟教學樓緊鑼密鼓的趕向另一棟樓,還得兼顧自身安全。
所以,與他同屆同校、同父同母、又差點同一時間出生的夏瑾,理所當然的被任命為了他的“貼身保镖”。
夏瑾來遲了。
“哥!”夏津喘着粗氣,終于趕到了教室門口。
聽見熟悉的聲音,夏瑜這才朝着教室門口轉過頭。
雖然知道他什麼也看不見,夏瑾還是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像一隻傻乎乎的哈士奇,杵在門口。
“我們那棟樓有點遠……”他默默的解釋。
“沒事,”夏瑜笑了笑,摸索着書包單肩挎着,一邊站起身來。
“走吧。”夏瑜伸出手。
夏瑾趕忙過來攙住他,兩人并肩走出了教室。
預備鈴聲響起,教室的最後一排有人應聲擡頭。
那人不情不願的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黑色短發睡醒後顯得略微淩亂,他伸手胡亂撥弄了幾下。
他的眼睛狹長,眼珠并不是常見的棕褐色,烏黑烏黑的,盯着人看的時候總會讓人感覺攻擊性過強。
男生站起身來,他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加上他那雙獨特的眼睛,讓人能輕易聯想到某種擅長捕獵的猛獸。
他胡亂将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掃進書包,眼神中是滿滿的煩躁。
起床氣是人類的通病。
趕到教室的時候已經上課了……
教室後門被上了鎖,夏瑜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好在班裡老師都提前了解過他的情況。
“夏瑜是吧?”老師們都認識這個與衆不同的學生,開學之前就聽他的班主任說過情況。
高考成績不錯,可惜見義勇為傷到了眼睛,本該一片光明的未來暫時黯淡。
男生雖然有些清瘦,個頭卻不低,站在教室門口頗為顯眼。
聽見老師叫他名字,卻無法辨别方向,在夏瑾的提醒下才轉過來,恭謹的答道,“老師好。”
雖然無法視物,身姿依舊挺拔,一身白衣黑褲,襯衫領口系到最後一顆。
或許是在家太久,他的膚色看着比一般人白皙許多,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顆小小的痣,面部線條幹淨利落。
被攙扶着走進教室,卻并不顯頹靡,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幹淨又溫和的氣質,叫人不禁心生好感。
老師沖他微微點頭,指了指下面的座位,又反應過來他看不見,便提醒道:“先坐下吧,夏瑜同學,我們已經開始上課了。”
“謝謝老師。”他微微颔首,夏瑾扶着他走到桌前。
頓了頓,讓手指先身體一步找到位置,夏瑜緩緩坐下。
失去視力後,愈發敏銳的聽力就像給了他觀察世界的第二隻眼睛。
夏瑜能清楚聽見他一進教室,同學們一下炸開了鍋的聲音。
大學課堂不比高中,永遠都是固定的那麼幾十個人。
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幾個班一起,合在一個階梯教室上大課 ,每次的班級也都不固定。
在此之前,沒有人見過他,班上的同學估計也是隻知其名,未見其人。
在接近一個月的軍訓生活之後,他姗姗來遲,所有人都充滿了好奇。
交流之下卻又發現沒有一個人了解其中内情,誰讓他來得晚,又不住宿舍。
“他是哪個班的啊?”底下交頭接耳的聲音此起彼伏。
“牛啊,這都來上課了!顯得我還在宿舍的兄弟略顯廢物了……”
“啧啧啧,蒙着眼睛也好帥啊,看起來好酷!”
夏瑜不怎麼受影響,外界的聲音這段時間他聽了不少。
或惋惜、活可憐、或贊歎、或嘲諷……
他隻安靜的準備着自己的東西。
教室被幾百個學生擠得滿滿當當,夏瑾扶着他就近坐在了門口的空位,雖然偏了點,好歹是第一排。
夏瑾把頭湊近了點,偷偷幸災樂禍,“哥,我給你選了個黃金位置!”
倒不是夏瑜對離老師近一點有多麼大的執念,如果他不必依賴錄音筆來上課,倒是甯願做的靠後一點,也樂得個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