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是在問謝炀,更像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謝炀抓着他手臂的手略收了收,眼神有點晦澀。
半響,他擠出幾個字,“不麻煩。”
夏瑜沒聽清,他停下腳步,問到,“你說什麼?”
謝炀正色道,“我說,你不麻煩。”
夏瑜一怔。
“你弟弟受傷不是你的錯,你别往自己身上攬。”
“可是……”
“沒人能預料所有事情,夏瑜。這世界上的意外多了去了。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一切都順風順水,每天都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受傷、甚至死亡,難道都是你的錯嗎?”
他看着身旁的人,一字一句道,“連失明這麼大的痛苦都熬出來了,還有什麼能打敗你的。”
謝炀眼神專注,盯着他說道:“别太瞧不起自己了,夏瑜。”
回到家,連燈都不用開,夏瑜順着牆根一路走到衛生間,幾乎暢通無阻。
為了夏瑜的安全,謝竹女士早早租下這套房子,就為了夏瑜在家能夠便捷一點,做了不少準備和改造工作。
至少在這個家裡,他可以做到不依賴别人也能生活。
簡單的洗漱過後,夏瑜早早躺在床上,夏瑾又打了不少電話過來。
第一個電話夏瑜沒接到,不确定是誰,直到連續接了三個電話都來自夏瑾之後,他給夏瑾發了一條語音,表示他會認真考慮之後的安排,然後索性靜音。
不得不承認,謝炀的話雖然很像心靈雞湯,但勾兌的不算太假。
至少,他現在躺在床上還在想白天他說的話。
“夏瑜,休學對現在的你來說是很簡單,但你問問你自己,你是真的受不了了想回家歇着,還是,”
謝炀把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努力委婉道,“還是你隻是害怕,你把你弟弟意外的失足當成了自己的罪過。”
從發現自己看不見以來,家人的每一次付出都讓他倍感沉重。
一次次無微不至的照顧,換來的不隻是他身體的康複,還有心靈上的枷鎖。
他下意識地把看不見的自己排除在這個家庭之外,當他無法再為這個家付出,他便不敢肆無忌憚的享受這份回報。
即使沒有人将他當做累贅。
母親和弟弟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可正因為這份愛,他更覺得自己虧對家庭。
以至于夏瑾輕微的一次骨折,便讓他萌生了退縮的心。
他當然不想退學,可是,現在夏瑾也受傷了。
固然可以請個護工來照顧他,但要在護工的幫助下去上學,隻是想想那萬衆矚目的待遇,他都别扭得慌。
他甯願窩在家裡自學。
謝炀今晚這一番話,讓夏瑜第一次發現,或許這個人,沒有他想象的那麼讨人厭。
想着想着,慢慢陷入了睡眠。
次日一早,他還在糾結。
是繼續請假,還是想辦法去上學。
畢竟夏瑾的腿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好的,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恐怕他自己都得靠着輪椅或者拐杖才行。
更何談再加個視物不便的夏瑜。
思想上是糾結的,夏瑜還是按時起床,換了衣服,甚至靠着自己簡單洗了個澡。
衣櫃裡是清一色的白色襯衫和T恤,褲子也都是簡單的黑色長褲。
倒不是他多喜歡這種性冷淡風,但這種基礎款,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夏瑜即使自己挑衣服穿也不會出糗。
現在的每一個小細節,都是夏瑜之前踩過的坑。
雖然謝竹女士照顧他很細心,但畢竟之前沒有過這種經驗,難免有些疏漏。
看着一家人整天為自己操勞,有些小麻煩,夏瑜從沒說過。
他的衣服大都是些基礎款,随便穿穿也不會出錯。
一開始也沒露怯,直到中途有一次降溫,夏瑜找了件外套穿上。
一身白加黑的休閑裝,配了一個淡粉色的西裝外套。
這還是謝竹成人禮時送他的,當時穿上驚豔了班上同學好一陣。
可壞在他又配了一雙綠色的運動鞋,那是洗完之後收錯了夏瑾的鞋。
看他打算出門,謝竹終于沒沒忍住,把他塞回房間重新搭配了一身。
從那之後,謝竹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是他不願意幫忙,但很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夏瑜想要自己來。
隻好慢慢把他的衣櫃換成了如今統一的風格和色調。
夏瑜穿着萬年不變的白衣黑褲,站在冰箱前,仔細摸索,尋找着牛奶盒的手感。
切片面包就在随手可及的地方,找牛奶倒是費了一番功夫,冰箱裡的飲料實在太多了。
敲三下,停一會,再敲。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夏瑜心裡一跳,拿牛奶的手一抖,剛剛喝了沒兩口的奶撒了些在桌上。
他有點驚訝,手機鬧鐘響了沒一會,這會應該才七點出頭。
一大清早的,誰會來這兒呢?
“稍等一下!”夏瑜放下手中的食物,一邊揚聲應門,一邊扶着牆慢慢往前走。
拉開門的一瞬間,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先遞到了他鼻子下邊。
個個皮薄餡大,底下還煎出了一層金黃色的脆脆的底,香味被熱氣蒸騰着竄進他的鼻腔。
“早上好啊,小魚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