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炀在門口等着,半小時不到,夏瑜就從裡面出來了。
臉上摘了紗布換上眼貼,現在幾乎能看清楚他的大部分模樣,但他沒看出來結果怎樣。
夏瑜出來之後站在門口并沒有動,謝炀大步上前,看見身後站着個醫生。
原來有人送他出來的。
看陪同的人過來,醫生語重心長的囑咐道,“不要太心急了,你這個傷口在眼睛附近,又損傷到視力,恢複起來肯定是有一個過程的。”
一聽這話,謝炀的心一沉,看來結果并不理想。
隻好問問還有什麼注意事項,看他神色中的關切不似作假,醫生耐心極好的和他又細細交待了一遍。
這種意外失明的病人心裡其實是很痛苦的,他們需要身邊人生活中的悉心照料,更需要心靈上的安慰。
醫生也很惋惜,這麼年輕帥氣的小夥子,才剛剛上大學的年紀,比他女兒也大不了多少。
聽說也是學醫的,太可惜了,少不得對着夏瑜就多出幾分耐心與關懷,他也盼着這小夥子趕緊恢複。
“謝謝醫生。”謝炀仔細的聽着醫生說的每一條注意事項,還一一記在了備忘錄裡。
醫生看他低着頭認真的記錄,心裡默默感歎道,看着不像個心細的,這小夥子對他哥哥還挺好,是個負責的人。
醫生是把他當成上次陪着來檢查的夏瑾了,上回他就看見個背影,隻知道那是夏瑜他弟弟。
這次換了人,他倒是看清楚臉了,可惜沒對上号。
确定他記下之後,醫生轉身就回辦公室繼續接診去了。
這家醫院的眼科和皮膚、肛腸并稱醫院的三大頂梁柱科室,在國内都很有名。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沒有清閑的時候。
這不,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後面還排着一長串人呢。
謝炀拉着夏瑜到一樓的休息區坐着,他去取藥,夏瑜卻拉住他的袖子,“你……”
“能不能……能不能帶我一起去。”夏瑜說的斷斷續續,仿佛是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來,“我不想一個人待着。”
世界對他來說就是一團繞不開的黑霧,濃重又黏稠,他快被全部淹沒了。
看着遠處熙熙攘攘的取藥窗口,謝炀想說人太多了,可能會撞到你。
看着夏瑜牽着他衣擺的手,他低垂着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謝炀頓了頓,還是把差點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好,那你一會跟緊我。”
謝炀思慮再三,直接牽住了他的手,囑咐道:“人很多,千萬别松手。”
夏瑜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似乎出現一絲訝異,另一隻手默默攥了攥拳,卻像是聽進去那話,并沒有松開。
謝炀就這麼在醫院堂而皇之地牽着他的手,帶着他穿過一層又一層的人群。
或許是怕夏瑜跟丢了,謝炀攥着他的手握的死死的。
夏瑜覺得他握得太緊,手疼。
實際上,謝炀也緊張的要命,他也沒牽過别人的手,哪知道自己手勁太大,要快把人捏碎了。
一臉嚴肅的黑衣男生在前面開路,他頭發剃的短,剛長出來的黑色發茬和小麥色皮膚相得益彰,個高體壯看起來就不好惹。
長腿明明可以幾步就超過旁邊的人,偏偏走得比大多數人都慢。
再一看,身後還牽着個眼睛受傷的男生,怪不得走不快。
眼看自己繼眼睛受傷之後即将出現第二項殘疾——他的手,快被謝炀捏廢了。
夏瑜低聲叫道,“謝炀。”
前面的男生耳朵十分靈敏,像隻機警的大狗狗一樣迅速停下轉頭,“怎麼了?”
夏瑜沒發現他刹住腳步,繼續往前,一直撞上謝炀。
他和謝炀差不了幾厘米,眼看着謝炀轉過來,兩人就要來個沒有摔倒也很狗血的偶像劇情節,謝炀唰的一下别過頭去。
夏瑜整張臉一下撞上去,沖擊力不小,他的嘴一下麻了,謝炀也麻了。
夏瑜的唇瓣擦過他的耳廓,直接怼在他的臉上。
謝炀臉一下子繃緊,瞳孔放大了一瞬,立馬恢複,他覺得自己要是個動物,耳朵都快立起來了。
夏瑜也是震驚,他知道自己應該是撞着謝炀了,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是碰到了人家哪裡。
這會剛剛心裡滿腔的郁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一種無法自處的尴尬。
索性裝作自己一無所知。
謝炀可是實打實的感受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撞得太狠,他竟然覺得臉上那有塊有點麻麻的,像過了電一樣。
一個緊張,頓時将手攥得更緊。
直到夏瑜的呼痛聲響起,他才像被蚊子叮了一樣突然回過神來,看見自己手裡握着的手通紅,趕緊松開。
周圍沒幾個人注意這邊,夏瑜看起來和往常一樣,隻是表情有些痛苦。
他這會覺得自己和拔了智齒麻藥還沒過有點像,整個嘴唇都被撞麻了,木木的還沒恢複過來。。
“你之前是練舉重的嗎,手都要被你捏斷了。”他随口抱怨道。
謝炀:“我、嗯、我不……我沒有。”他練得是拳擊。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種被蜻蜓點水般掠過的感覺還沒消失,站在夏瑜面前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