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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隻是破了點皮,最後在蕭妍君的折騰下,蘇意歡頭上頂了層厚厚的白紗布。
叫人看了,沒得以為那裡是有個窟窿的。
蘇意歡也在交談中将蕭妍君對自己的看法摸了個大概。
她的這位小姑子隻比她小兩歲,對她的态度卻是跟蕭楚卿的大相徑庭,十分親熱。
蕭妍君給她包好傷口,又叫裁縫來替蘇意歡量身,還将自己的衣櫃打開來,叫她先将就着穿她的,反正她倆身形差不多。
蘇意歡看着笑容親切的蕭妍君,覺得之前令她愁眉不展的事情,好似出現了轉機。
蕭楚卿那個冷面冰山不近人情,蘇意歡同他說不清理,不代表她拿蕭妍君和王慶禮沒辦法啊。
縱然蕭楚卿對外人再冷淡,但外頭既沒有他苛待親長的傳言,便說明他還是重視親人的。
她蘇意歡的話不重要,那蕭妍君的,王慶禮的總有些分量吧。
若是蕭妍君和王慶禮能站在她這邊,幫她跟蕭楚卿說兩句……
她也可以暫時不必為之後的事情煩憂,好好地緩一陣子,留夠了本金,再做打算。
蘇意歡擠了擠眼睛,撇開頭不再看那些衣裳,抽了抽鼻子。
蕭妍君立馬緊張了,“嫂嫂怎麼了,是傷口又疼了嗎?”
蘇意歡搖頭,“沒事,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沒事怎麼好端端的要哭呢?”蕭妍君跑到蘇意歡面前,“嫂嫂,有事千萬得跟我說。”
蘇意歡皺着眼,她是真的很想擠兩滴眼淚下來,但她到底沒什麼做戲子的天賦,怕再擠下去該演穿了,趕忙低頭,抓住蕭妍君的手,情深懇切地道:
“妍君……謝謝你,但,你哥哥并不待見我,我怕是福薄,沒有做你嫂嫂的緣分。”
短短幾句,蘇意歡直覺自己用盡了十幾年閱讀話本的經驗。
隻是她不擅撒謊,這便心髒砰砰跳得快要穿破胸腔了。
“是不是哥哥兇你了?”
蕭妍君倒是很清楚自家哥哥的脾性。
蘇意歡點點頭,說得哽咽,“他還叫我,叫我……”
蕭妍君:“怎麼?”
蘇意歡:“滾。”
“啊?”
蘇意歡後知後覺意識到方才話斷在那裡,有些不對勁,趕忙找補,“他叫我滾。”
“哦。”蕭妍君小聲念叨一句,“我就知道……”
像是早料到今日的局面。
蘇意歡聽不太真切,忙問,“怎麼?”
蕭妍君沖蘇意歡笑笑,“沒事,這回你救了他,是咱們府上的功臣呢,他若敢翻臉不認人,我便替你去吵上一架。我絕對站嫂嫂你這邊。”蕭妍君說完,态度又軟下來,“隻是哥哥如今才醒,在紮着針呢,我不好現在就去鬧他。”
“我明白。”蘇意歡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那我先換身衣裳去給母親敬茶吧。”
看着蘇意歡退到檀木屏風後更衣,蕭妍君心裡愧疚更甚,“真是委屈嫂嫂了。”
屏風後。
蘇意歡壓着興奮,展開手臂,看着丫鬟将那件蘇繡的百蝶穿花鵝黃色錦袍套在她身上,像是淋了一層細細的牛乳,潤得她全身的皮膚好像都更加光滑細膩了。
她垂眼打量了好久,用手背蹭了蹭栩栩如生的蝴蝶。
但走出去時,蘇意歡的嘴角盡皆壓平了,又換上一副端莊的姿态,端着仿佛千兩黃金俱是糞土的清高,身上這件蘇繡的衣裳更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冷靜,“多謝妍君。”
“诶呀,這有什麼的,嫂嫂來的倉促,是我們沒有招待好嫂嫂。”
蕭妍君命身旁的丫鬟幫蘇意歡梳妝好,将她送到門口,還給她披上了自己的狐裘,“外頭天冷,可别凍着嫂嫂。”
蘇意歡出門後,蕭妍君還是不放心,叫來月柔,“你去跟着,若是出事了,跑來跟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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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軒
“讓母親擔心了這些日子,是兒子的不是了。”
屏退下人後,蕭楚卿好生同王慶禮道歉。
王慶禮拉着蕭楚卿的手,直搖頭,“楚卿,你别這麼說,娘隻要你和妍君平平安安的。你們倆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指望了,隻要你們好好的,為娘的這條命都能為你們豁出去。”
“母親……”蕭楚卿微微蹙了蹙眉,“莫要說這種胡話。”
“好,不說了,你今日醒了,是喜事,咱們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
“說起喜事……”
蕭楚卿腦中響起一道咋咋呼呼的尖叫,仿佛耳朵被刺痛了,他壓低眉來,
“母親,為何我今日醒來的時候,看到我屋中有一位穿着喜服的女子?”
王慶禮咽了口唾沫,打量着蕭楚卿的神情,小心道:“你沒看錯,是有這麼一位,你還得好好感謝人家呢。”
“感謝?”蕭楚卿覺得莫名其妙。
“是啊,她是我和妍君買來為你沖喜的。”王慶禮看着蕭楚卿當下還算平靜,随即滔滔不絕,
“别說,那姑娘當真神通啊,你都昏迷近半年了,多少湯藥灌下去不管用,大夫們都說,你要是再不醒,怕是此後都得如此了。”
“但昨日擡轎子去接那姑娘時,你便迷迷糊糊睜開過一次眼,但你或許不記得了,你當時根本不認人。如今也就過了一夜洞房花燭,你這便要好全了……”
王慶禮越說,越是對蘇意歡滿意得不行,
“她模樣長得好,也懂禮儀,名字也好聽,叫蘇……蘇什麼來着……”
蕭楚卿像是記起什麼,嘴唇張啟,本隻是要跟着王慶禮念一個蘇字,卻沒成想脫口而出,
——“蘇意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