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卿:“莫要胡鬧。”
“不是胡鬧!”蕭妍君說,“哥哥你知道你不省人事的這段時間,府裡發生了多少大事嗎?朝中又風雲變幻幾何?”
蕭楚卿看過來。
“意歡嫁入我們家,竟然還有别的緣由嗎?”王慶禮松開手裡的帕子,擡起頭,“妍君你慢慢說。”
蕭妍君看了眼王慶禮,也顧不得蕭策從前的囑咐了。
若是父親想要母親一輩子無憂,自己便該有那陪母親活一輩子的本事,現下抛棄妻兒離去,又沒教給她一身護住自己的本領,這算怎麼回事。
蕭妍君隻是回頭,屏退了屋内一衆丫鬟,又将方勵趕了出去,關好了門,這才坐到蕭楚卿身邊說話。
“哥哥,你知道的,我們一家從不信鬼神,怎會想到沖喜的法子。”
蕭楚卿腦子轉的很快,“所以是上面派人将她送過來的?”
“明面上不是,那日登門而來的,是個方士,兩隻手裡,一手捏嫂嫂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以及家住何地,一手捏的,是大皇子的私章。”
蕭楚卿察覺事态非比尋常,“是大殿下的意思?”
蕭妍君歎氣,“我到底是一屆女流之輩,是否真的是大殿下的私章,我無法确認。起先一度還以為這是騙子膽大,來我府上行騙來了。不過後來那方士丢下寫着嫂嫂姓名的帕子出門後,沒走幾步,便被巡城士兵提到了大皇子府中。”
“我叫人去問過守門的,他們隻道那方士很神通,大皇子也想請他來替他算算運道。”
“世上總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我隻能當那方士就是大皇子的人了。”
蕭妍君看了看蕭楚卿的表情,停頓片刻,琢磨了一下分寸,還是說了,
“哥哥你此次巡鹽遭賊寇偷襲,幾乎全軍覆滅,那不是随便一個山匪幫派能做到的,哥哥,你先前不依二皇子,已然樹敵了。”
“你回來後,二皇子又沒停地上書斥你帶兵無方,要陛下處置你,隻有大皇子還肯替你說話,當今陛下也就兩位皇子,一位公主。你已經得罪了二皇子了,我沒得叫你将所有路走死去啊。”
蕭楚卿沉默了一會,轉而問:“那日的私章圖案你可還記得?”
蕭妍君努力回憶,“是一隻蝙蝠,後頭還飛了一隻鷹,它們的翅膀疊在一起,形狀有些古怪。”
“可還有什麼其他的地方嗎?”
“蝙蝠的右翼尖端,好似還刻了一顆五芒星。”
長久的沉默過後,蕭楚卿像是不得不妥協了一般,向後靠坐,似是憋着憤慨,卻又無可奈何,沉沉地道一聲,“你賭對了。”
王慶禮一直緊張聽着,她知道事情關系重大,一度慌張得不行,但為了不給孩子們添亂,她默聲不語,隻攥着帕子絞成團,聽到賭對了這幾個字,她才松了口氣。
“隻是妍君,那蘇意歡到底是什麼身份……就算是上頭送來的,你怎的能放心我與她獨處一夜?”
蕭楚卿想到這個還是不爽。
蕭妍君:“要你們二人獨處一夜,也是那方士說的。”
“不過蘇意歡的背景很簡單,我查過,她的父親隻是一個千戶,母親是清河縣縣令之女,都不是太顯貴的身份,但重在幹淨。那紀家的名聲有多好,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啊。方士上門當日,我便叫方勵去打聽過了。後頭嫂嫂入洞房前,我也叫人搜過身。門口派了你那些死士守着。”
蕭妍君交代了個幹淨,“我還沒有蠢到随便放一個人進來,不拿哥哥的命當回事。”
“所以……意歡這是可以留下了吧。”王慶禮看着兄妹二人。
一聽話題扯了回來,蕭楚卿闆起臉,周身散布寒氣。
蕭妍君看得出蕭楚卿的糾結,一捶腿,替他答了,“得留,怎麼着都得留。”
“那些二皇子送來的青樓女子留得,意歡嫂嫂就更留得。”
蕭楚卿還是不說話,蕭妍君便轉身,握住王慶禮的手,
“當然,若是哥哥執意拿全府上下的性命同大皇子執氣,我和母親便也預備預備,洗幹淨了……”
“你要做什麼。”蕭楚卿打斷她。
“幹幹淨淨去赴死啊。”蕭妍君趁蕭楚卿不注意,朝王慶禮眨了眨眼睛,揚起下巴道。
“胡鬧!”蕭楚卿斥她。
……
“真是胡鬧……”蕭楚卿被方勵推着去堂屋找蘇意歡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念叨。
答應叫蘇意歡留下也就罷了,那是無奈之舉。
但他怎麼就在蕭妍君裝模作樣的哭嚎下,鬼迷心竅地答應了去叫蘇意歡過來,同他一起向母親敬茶的事。
蕭楚卿一手支在輪椅扶手上,摁了摁眉骨,心裡不斷湧起對沈庭蘭的愧疚,又想起了那日慘烈的狀況。
那幫賊人來得氣勢洶洶,早在他們必經之地探查過地形,兩側高地備了滾石,直待他們抵達,便将巨石推下,行動之快,叫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而後大批蒙面持刀的劫匪從後頭追上來。
蕭楚卿第一時間叫方勵去搬救兵,又将沈庭蘭拉到自己身邊。
他帶着一衆将士一邊厮殺一邊後退。
退到一個岔路口時,那群匪寇好似成心的,一個勁将他們逼去左邊的道上。
雖然知道或許有埋伏,但當時厮殺激烈,蕭楚卿根本無法突圍,隻能乖乖往别人的套子裡鑽。
誰知左邊那條小道的盡頭,等着他們的竟是懸崖峭壁。
而匪寇就在那處,陡然加劇了進攻的勢頭。
身旁倒下去的士兵越來越多,可賊匪好像殺不完,蕭楚卿漸漸乏力。
他和沈庭蘭不知不覺間便被沖散了。
等他察覺左手空空,隻聽得崖邊一道尖叫,他回過頭,看到沈庭蘭前頭站着幾個匪寇,她不停地後退,最後一腳踩空,跌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