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卿一顆心仿佛滞空了,半晌都跳不動一下。
後頭一人的刀柄在這時錘了過來,砸得他昏昏沉沉,他甩手欲抵抗,被那人躲了過去。
閉眼前,他見得賊寇高舉手中彎刀。
蕭楚卿當時以為自己是要死了的。
卻沒想到,他隻是被打暈了,還等到了方勵帶兵來救他。
後來據方勵所說,他來的時候,地上到處都是屍體,屍體上壓着落石,許是賊寇後來又補的。
那落石不偏不倚全壓在他們的腿上,像是某種怪異的儀式,要叫他們斷了腿,去投胎都不好走路。
蕭楚卿回來的時候,腿骨彎折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現下雖然已經接好骨,但蕭楚卿方才試着站過,雖然是能穩穩站直,但他總覺得雙腿無力,哪怕能正常行走,也不過百步便要摔倒在地。
“公爺,到了。”
方勵的聲音将蕭楚卿的思緒拉了回來。
蕭楚卿低下了頭,對沈庭蘭歉意更甚,愈發不想看見蘇意歡,“方勵,掉頭……”
方勵看了看前頭早跑進去傳話的蓮青,還有上前來欠身行禮的月柔,“公爺……”
月柔:“問公爺安,小姐說了,叫奴婢特意等在這裡,務必讓公爺帶着夫人前去向老夫人敬茶,這是規矩。”
蕭楚卿擡起頭,有些訝異地看着蕭妍君帶出來的人,壓低了聲,“妍君什麼時候厲害成這樣了,連我的事都要做主。”
月柔趕忙閉嘴,隻欠身行禮。
剛巧蓮青帶着蘇意歡跨出了門。
蕭楚卿視線随意一掃,便對上了那耷拉着眼皮冷眼看着他的蘇意歡。
不知是因為他坐着,她站着,還是蘇意歡故意的,他總覺得她仰着下巴,一副居高臨下蔑視他的意思。
“方勵,走。”
蕭楚卿臉色更加不好了,隻在心裡暗自評判蘇意歡,真是半分懂禮的樣子都沒有。
方勵摸不清楚蕭楚卿眼下的想法,多問了一嘴,“去哪。”
不待蕭楚卿說話,月柔接上一句,“去老夫人院中,為她奉茶。”
*
蘇意歡覺着自己要繃不住了。
這副低着眼,闆着臉的樣子,真是太難受了!
也不知道蕭楚卿這人什麼毛病,才醒過來不久,便有這般充沛的精力,頂着這麼張臉四處晃蕩。
是的。
蘇意歡在學蕭楚卿。
紀雲岚抱着書卷看的時候,蘇意歡聽她念過這麼一句,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意思是說彼此善來善往,以禮相待。
這蕭楚卿如今都要殺她了,蘇意歡可做不到什麼以德報怨。
自是君投之以冷臉白眼,我回君以蔑視不屑。
人都要死了,
氣總要出個夠。
蘇意歡出門前是這麼想的,
于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蕭楚卿身上,連蓮青的話都化作嘟哝嘟哝的幾聲蟲吟,沒有聽清楚。
但是跟在蕭楚卿身旁走了這麼一路了,她又有些哆嗦犯怵了。
這人怎麼半天不說一句話,也不說幹脆利落給她一刀算完,還要這麼磨着她走一路,去哪也不說。
折磨死囚都沒這樣的吧。
蘇意歡心絞着,沒一會便頭暈眼花,胃裡翻滾,腳步愈發慢了。
“不是你說的要去給母親敬茶,這在後頭磨磨蹭蹭又是做什麼?”
前頭的蕭楚卿不知何時停了,方勵推着輪椅,将蕭楚卿掉了個頭。
蕭楚卿投射過來的目光依舊算不得友好,但蘇意歡覺着自己的心髒蹦了一下,好似活過來了。
“敬茶,隻是……敬茶?”蘇意歡試探着問,盡量沒讓自己顯得太過大驚小怪。
“不然呢?”蕭楚卿壓低了眉,探尋地看向蘇意歡,像是要把她看穿。
蘇意歡眉毛一揚,再次擡起頭,“自然是去敬茶。隻是新婦見婆母,總是有些忐忑的。”
“你?”蕭楚卿嗤笑一聲。
方才她仰頭瞪眼的模樣,他可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