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豈不是痛得命都要沒了。
蘇意歡發了一背的汗,頭暈眼花地像是要死過去了。
見着方勵開始用力的那一瞬間,蘇意歡便覺得自己要斷氣了,喘息越發艱難——
——“我隻是想活下去!”
蘇意歡趁着自己還有些氣力能使上,竭盡全力崩潰大喊。
方勵被吓得一個激靈松開了手,随即低頭确認。
不是連條印子都沒壓出來嗎?
看着哭天喊地的蘇意歡,方勵有些懷疑自己了。
“我沒有爹爹娘親了,如今連家也沒有了,我隻是想要一塊容身之所!我有錯嗎!蕭楚卿!”
“我分明句句說的都是實話,可你不信我,你怎麼都不信我,你要我怎麼同你說,非要我說‘我就是對你圖謀不軌’,你就非要聽‘我要殺你’此類的話嗎!”
“我殺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蘇意歡喊着喊着,兩條腿也不知怎麼地就有勁了,從地上站了起來,往前走。
方勵見狀伸手欲攔。
蕭楚卿給了他個眼神,叫他不要動。
方勵便站住了,再不出手,雙眼緊盯着蘇意歡,提防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誰知蘇意歡也就是往前走了兩步就停了。
左手松松垮垮套着拶子,右手直指蕭楚卿的鼻子,兩眼染着淚,瞪大來,
“我想明白了……”
“你就是……”
蕭楚卿:“我就是怎麼了?”
蘇意歡右手哆嗦了起來,話音也哽咽,“你就是要找,找理由,殺……啊啊,殺我。”
說完這句,蘇意歡又被蕭楚卿那吓人的眼神盯得腿軟了,自覺後退回去,想自然而然跪回去。
但蘇意歡雙膝一彎的時候,想到自己方才都那般嚣張地指着蕭楚卿鼻子罵了,眼下再跪回去,未免太殺氣勢。
蕭楚卿不聽她說話,她怎麼掏心掏肺都沒用。
不若撒潑一個勁地罵夠了,解氣了,這輩子也算值當了。
等下地府投胎的時候,在路上還能跟别人誇耀。
“想我一個千戶之女,不屈于權貴,有一副傲骨,指着英國公的鼻子罵得他半句話說不上來,别提多痛快!”
想到這裡,蘇意歡扭頭,直奔後頭的椅子,坐了下去。
雖然在心裡想的好好的,但馬上要被冤死了,她還是委屈,捂着眼睛哭了一會,壓下了心頭的情緒,她才放下手,又開始罵起蕭楚卿來。
“你,你你真就以為……以為自己的命那麼金貴了?”
“有,有殺你的……你的功夫,我不若,自己,自己……好好吃一頓飯,起碼,起碼能飽肚子,殺你……我都嫌你的血會髒了我的手,叫,叫我吃,吃飯不香。”
方勵轉頭瞪蘇意歡,打斷她,“說什麼呢!”
蘇意歡仰頭,
已然破罐子破摔了,
“總之……你殺了我,你們,你們殺了我,我定是做鬼都……都不會,放過你們。”
蘇意歡一邊流淚一邊放狠話,
“我活着時,拿你們沒辦法……我死了,便交幾個陰司朋友……待到中元,叫上我的陰司朋友,我們……給你們府圍起來,找你們索命!”
蕭楚卿:“說完了沒有。”
蘇意歡奮力止住抽噎,“還有一句……”
蕭楚卿:“說。”
蘇意歡:“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蕭楚卿!”
“好了,滾出去吧。”
蘇意歡瞬間淚如泉湧,一手艱難扶着桌子站起來,但哭得太厲害,半天都沒挪動一步。
哭聲在耳邊鬧得煩,蕭楚卿側了個頭,“隻是叫你滾出去,鬼哭狼嚎的做什麼?”
“隻是……你還好意思說隻是滾……”蘇意歡說到這裡,想到些什麼。
不是之前才說要殺她的嗎?
現在就隻是叫她滾了?
蘇意歡一下站在原地,憋住氣壓下了哭泣的聲音。
也沒工夫去細想蕭楚卿怎麼變臉變得這般快,
蘇意歡甚至連再看他一眼都不敢。
蘇意歡狼狽地将眼淚擦幹淨,怕多耽誤一刻,那蕭楚卿就要反悔,腳下生風地溜了出門,這才又恢複了哭腔,嗷嗷一頓吼,直奔王慶禮挽芳閣的方向。
看着蘇意歡手上帶走的拶子,方勵擰了擰眉,在心裡暗暗評判,這新夫人果然比不上先夫人半點。
随即他走上前,問蕭楚卿:“公爺,這是打算将大皇子的人留在身邊了?”
蕭楚卿扭着頭,望向窗外那道着急忙慌的鵝黃色身影,眉眼壓低下來。
“二皇子的人也好,大皇子的人也罷,留在我身邊的,隻能是我的人。”
“她蘇意歡,遲早得走。”
*
“意歡,時間也不早了,先回吧,若是想跟老夫人說話,明日再來。”
蘇意歡鑽進挽芳閣,就待了一整天。
王慶禮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了,蘇意歡也看在眼裡。
于是她就一個勁地說些有趣的玩意逗王慶禮,想讓王慶禮别那麼早趕她走,或者将她留下來。
雖然蘇意歡知道這樣不合規矩,但她實在不想回去面對那冷面閻王爺。
終于,王慶禮實在熬不住,對她下了逐客令。
蘇意歡跟王慶禮說話時的興奮勁一下散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慢悠悠站起來,又慢悠悠地挪到門邊。
王慶利不是沒看出蘇意歡的擔憂,輕輕歎了聲氣。
蘇意歡出門之前,王慶禮叫住了她。
“意歡,别害怕,楚卿雖然性子冷,但他是個很好的人。隻是近來太多變故,叫誰也反應不過來,他這才急躁了些。”
不消王慶禮提醒,先前跟蕭妍君說話的時候,蘇意歡就知道了,蕭楚卿對家人還是極其上心的,是個不錯的人。
隻是他蕭楚卿不對她蘇意歡上心啊。
一對她上心,就是兇巴巴地讓她回答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她隻要如實回答,蕭楚卿就不高興,還要給她上拶刑,非得她罵他一頓,他仿佛才舒服一般,不要她的命了,要她滾。
現下讓她回到他身邊去,蘇意歡覺着自己走向霁雪軒的每一步,都像踩着刀子。
蘇意歡欲哭無淚,不知道如何跟王慶禮說,回頭巴巴看着王慶禮。
王慶禮沒想到自己越安慰,蘇意歡越委屈,看着她那可憐樣,她講伺候了自己許久的老人叫上前,“榴偌,将夫人送回霁雪軒,換浮甯來伺候我洗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