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

蘇意歡激動得撥開人群走到那老婦身前，将手高舉起來。

那婦人卻在此時瑟縮起肩膀，改了口，換了副臉孔，

“诶呦，這是經不得說，要打人了？”

“天爺呀，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咱們的英國公夫人仗勢欺人了，要打我們平頭百姓了。”

“這……你！”蘇意歡氣得渾身發抖，手向下揮。

要不是湘雲攔着，她早就一巴掌拍響那婦人的老臉了。

蘇意歡也是現下才知道，蘇淩蕭楚卿那種孩子氣，當真是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蘇意歡從沒受過這樣的氣，如今還攀扯到蘇淩，她是非要叫那婦人說一句抱歉不可了。

她對抗着湘雲的力氣，艱難往前挪了一小步，卻忽而瞥到旁邊人群裡大家的反應，愣了愣。

蘇意歡努力冷靜下來，小心借餘光看向婦人，瞧着婦人那賊眉鼠眼轉得順溜的眼珠，腳下恨不得像是再長出一雙腳，擡着她不動聲色地靠蘇意歡這邊挪過來，碰到她的巴掌。

蘇意歡頓時恍然大悟。

随即将目光直勾勾落到婦人身上，那婦人察覺了，轉瞬收攏了亂瞟的視線。

蘇意歡扯了扯唇，不由得又感慨一句，真是精明的很啊。

把什麼話都說盡了，将她英國公夫人這個身份貶得一文不值，又将她英國公夫人的身份高高擡起，到了末尾再提一次民與官之間的差别。

隻等着激怒了她，盼着她一巴掌下來，後頭好拿捏住她。

此後她蘇意歡當街毆打平頭百姓的名聲，便是要傳的滿大街小巷都是了。

她是身賤命薄，沒什麼值得坑害的，但是借着她，倒是可以将罪責牽連到英國公府，蕭楚卿身上。

蘇意歡也不知道自己這番盤算猜的對不對，但眼下，忍下這口氣，于她來說，才是麻煩最小的事情。

于是她的手在半空劃了個圈，安生地收了回來，仰頭沖婦人笑笑，

“我不打你。”

“我打你做什麼。”

“我可是野雞，若是打了你，我可怕你那老樹皮般的臉皮劃傷了我的爪子。”

那婦人的表情随着蘇意歡的手的動向一變再變，看到那隻手最後被她揣回了胸前，活像是咽了一隻王八進嘴裡，見蘇意歡要轉頭離開了，馬上又糾纏上來，抓住她的胳膊，

“诶诶诶，隻一句不打人便可以将此事掀翻過去了嗎？你方才可是吓着我了。”

蘇意歡沒耐煩心地回頭問了一句：“那你還想要做什麼？”

婦人：“道歉！”

“你起碼得恭恭敬敬給我道聲抱歉才是。”

蘇意歡哼了一聲，手一擡，拍開老婦攀扯着她的手，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道了個歉，卻不是對着那婦人，而是沖着水果攤的老闆。

“對不住，今日不慎将你的攤子打翻了，還惹來這麼多人在你跟前喧鬧，是我的不是，這攤子上的瓜果，全當我買下了，你今日便早些收攤，回家歇息去吧。”

蘇意歡從錢袋子裡取出幾兩銀子，放在桌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朝人群外走去。

那老婦見狀，也有些拿蘇意歡沒辦法了，擡頭往一個方向瞥了一眼，像是得了授意，兩步追上來，從旁側狠狠推了蘇意歡一把。

今日放晴，路邊的積雪融化，憑誰走路不小心，都要踩着滑一跤，更别說添了點外力。

蘇意歡差點又是一個不穩當，身形搖擺，竟是要當着衆人，再狗啃屎地摔一跤。

蘇意歡是沒想到那婦人還會有這般偏激的舉措的，一時大驚失色。

就在此時，身旁響起比她下墜時呼呼的風聲，更加粗糙激烈的粗布摩擦的聲音，一路朝她靠近，停在她身旁，同時一隻手垂了過來，手臂橫擋在她的身前，抵住她的肩膀，輕輕用力，将她承托起來。

蘇意歡瞪着快要貼臉的桌子，倒吸一口氣，順着那隻手施予的力起身，卻難免不自主地又往後倒了些。

然後腰上又抵來一道如蜻蜓點水般輕巧的力道，将她扶穩，适時地撤開。

沒待蘇意歡緩過神。

“啪嗒”一下。

頭上一頂鬥笠蓋了下來。

蘇意歡擡眼時，隻見得前頭那隻寬大，略微帶了些細碎傷口，卻纖白的手，又輕輕将她的帽檐往下壓了壓。

她側頭，視線跟着那隻手而去，便見得那穿灰布襖的擦過她的肩膀，往前去了一步，擋在她身後，朝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撓了撓頭。

“不是我睡懵了吧。”

“我若是沒記錯，我這做的可是賣瓜果的生意，何時成了說書耍雜的地界。如今還混進來一個撒潑的。”

婦人撲上前來大喊，“喲，小郎君，你可别罵錯了人，我老婆子可不是在撒潑耍橫，是你身後那不知廉恥的夫人，方才要打我來着，還沒給我道歉，便想一走了之，你可得幫幫我。”

“啊，是這樣的？”

那男子話裡有些混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