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頭那種癢癢麻麻,想是被小蟲啃咬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
蕭楚卿目光暗了下來,喉結上下滾了滾。
其實蕭楚卿是有些想不明白的,
縱使他的體質再招蚊蟲,
那小蟲到底是怎麼尋着了辦法,飛到他的心裡去,還在裡頭一通作亂啃咬的。
不過若說先前他覺得煩躁,想趕跑,這次倒是覺得那小蟲可愛,雖然鬧得他心煩意亂,但他盡可以将那份混亂壓下,反而有些怕她吃不飽,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叫她吃飽才好。
罷了罷了……
蕭楚卿知道小蟲自有小蟲的辦法,但眼下,他該将蘇意歡送回去了,方才她的手觸及他的臉頰時,真是一片冰涼。
不能再叫她吹冷風受涼了,上次高燒才好多久。
他咬着牙,憋了口氣,雖然艱難,好歹是站直起來,就是方才使勁使得緊了,腿上又是酸痛一片,他想沉重地喘氣,卻又怕鬧醒蘇意歡,胸腔一鼓一鼓的,慢慢将氣息一絲一縷輕呼出來。
待氣息平穩了好些,他才又沒忍住低下了頭,或許連自己也未曾察覺到,在看到蘇意歡的睡顔時,嘴角不經意地輕輕動了一下,往上擡起。
這時,方勵走了過來,“公爺。”
蕭楚卿收回視線,目光冷了下來,“何事?”
“卧房和書房……總之除了夫人那間偏房,霁雪軒其它的房間都落了鎖。”方勵道。
蕭楚卿當即便明白過來是誰的手筆,這麼些天,任憑是一塊木頭都知道他不出現,是在躲人了。
他一句話也沒回,抱着蘇意歡,轉身往她的房間走去。
……
湘雲守在屋内,手撐着頭,上下搖晃一擡一點,燭台裡蠟燭都快燃盡了,蠟油化了,又在一旁凝成堆。
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湘雲以為是蘇意歡辦成事回來了,努力睜開眼睛,擡起頭,喊了一聲“意歡”。
卻見得進門而來的不止蘇意歡,還有蕭楚卿。
而早前氣勢洶洶說要找蕭楚卿算賬的蘇意歡,早已不省人事倒在了蕭楚卿懷裡。
湘雲趕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規矩同蕭楚卿行禮,卻是忍不住地想知道,她方才快要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裡,外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這孤男寡女的,回來的時間又這般晚……
湘雲這心裡叽喳吵鬧的聲響,全然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意。
蕭楚卿直接越過她,将蘇意歡輕放在床上,将手從她頸後拿開,預備起身時,蘇意歡卻是不肯撒手,任蕭楚卿怎麼拽都不管用,她仿佛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還将蕭楚卿差點拽到她的頸窩裡去靠着。
少女的溫軟體香混着體溫淺淡地撲入他的鼻尖。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想要拉開距離,告誡自己不要趁人之危,卻在嗅聞到這一抹淡香時,頃刻失了作為正人君子該有的理智,不經意深吸一口氣,待嗅夠了香甜,他才心滿意足,連人也清醒過來,慌亂地扭開頭,氣息亂得叫喉頭有些滞澀的感覺。
他自知眼下隻有離蘇意歡遠些才能冷靜下來,開始言語威脅蘇意歡,隻是有那軟香的影響,他的話再兇不起來半點,
“蘇意歡,若是再不撒手,我可叫方勵拿拶子來了。”
那雙手的力度松了一點,旋即又抓緊。
蕭楚卿又道:“你再這樣,我克扣你的月例銀子了。”
力道還是半點沒松。
蕭楚卿歎了聲氣,一度想就這麼賴着算了,等蘇意歡醒了,人證物證俱在,他同她好好算算賬。
可他不能……
一個無形的巴掌将蕭楚卿扇醒。
他不能。
他這樣的人,不該再奢求什麼太過美好的東西。
他什麼都護不住,他不配。
他在深淵泥潭裡,日夜掙紮,可别叫别人陪他一起入苦海。
将心裡湧起的一陣酸楚壓下,小腿上肌肉撕裂開來的感覺卻是越發劇烈。
蕭楚卿曉得此刻本該像從前一樣,冷下心來,也冷下情來,将一切攪動心意的雜念摒除,說些不近人情,傷透人心的話。
可看着蘇意歡,他卻又隻想抛卻從前的守則,想服軟,想示弱,想說他早就不怪她了,他就是想每日清晨見她一面而已,見她的笑容,這樣他便又有不盡的力氣,去獨自應對外頭的風雨,去面對豺狼虎豹,人心險惡,勾心鬥角。
蘇意歡的鼻翼微微翕動,呼吸均勻和緩,眼睫不同于晨日那般總是撲閃撲閃忙慌得厲害的樣子,此刻就這般安靜地乖順地垂落下來,搭在白嫩的皮膚上。
她應該是睡得很沉了罷。
若是睡得沉了,
當是聽不見他的話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