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大學之後才能從原生家庭的禁锢中逃離出來,獲得短暫的喘息的機會,可是從小就已經形成的習慣在讓他不由自主地把注意放到别人身上,更過分點,他隻要不去關注别人幫助别人,就沒辦法獲得快樂,他會覺得自己是無用的。
極端的利他主義成了他的心病。
不過他也遇到了好的人,大學時期的導師專攻臨床心理學且頗有成就,知道了他的情況以後一直都在幫他走出來。
雖然現在的顧憂已經不再那樣偏執極端,但是心裡依舊有舊傷存在。他連笑這種簡單的表情都能下意識帶上目的性,心裡積年累月的陰霾哪能說散就散。
到了現在,他已經小有成就,能順利的完成各種工作,可是他還是沒辦法愛自己多于愛别人。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也接受了心裡根根細針的存在,卻沒想到有一天,能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裡,有個人一下就識破了他的僞裝,直接告訴他讓他看自己。
愛别人他太會了也太熟了,可是愛自己他隻感覺難如登天,力不從心。
“想什麼呢。”許記析又揉了一把顧憂的腦袋,“對自己好一點這麼難嗎?”
顧憂回過神眨了眨眼,嘴角揚起一個略帶苦澀的笑,“還真是。”
這話倒把許記析聽愣了,他收回手緩緩蹲下來,看顧憂的視線變成了仰視,“為什麼?”
顧憂看着他,依舊笑着,“這有什麼為什麼,我就是一個不會愛自己的人。每個人都有點不正常,這才是正常的。”
許記析皺了皺眉,“可是你明明很會愛别人……”
顧憂笑了一聲,心裡想着也就因為這是個數據npc,要不哪能聽他在這傾訴心聲……
“記析啊,這不矛盾。”顧憂笑着看着他,溫柔如水,“我也不覺得是壞事。”
許記析眉皺的越來越緊了,“顧哥,我有點難受。”
“啊?”顧憂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手疼嗎?傷口裂開了?不是,怎麼這麼突然,剛剛還好好的……”
“不是手疼,是嘴唇疼。”許記析說。
顧憂疑惑地皺起了眉,湊近他仔細看了起來,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嘴角,“嘴唇怎麼了?什麼時候受的傷?”
許記析握住他的手腕,帶着他的手碰到了他的唇角——正是他咬破的位置。
“嘶……”顧憂疼的抽吸一口氣,才想起來自己嘴角的傷。
許記析又放下了手,“把剛剛關心我的勁兒用到自己的傷口上,就是最簡單的愛自己。”
顧憂怔愣的看着他,好像在陣陣餘痛裡,完成了他此生關于愛自己的第一課。
“真是個不得了的數據npc……”顧憂從心底裡感歎,“技術組功夫了得。”
“怎麼,主銀你得到淨化了?”系統樂呵呵地說,“檢測到你的情緒由低落轉變為放松。”
“是呢。”顧憂搖頭苦笑,“聽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許記析也沒上樓去了,直接坐在了他旁邊,打開了電視機看動畫片。
顧憂心裡想着事兒,沒看進去電視機裡的東西,直到阿姨來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和早上做飯的是同一個人,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倆便和善禮貌地笑了笑。
顧憂也回以微笑,阿姨拎着菜去了廚房。
顧憂靠在了沙發上,和系統感歎着工作跟度假似的,有人陪着有人做飯,簡直不要太幸福。
系統又怕他沉溺其中,提醒道:“都是假的哦主銀。”
顧憂閉眼長舒一口氣,“我知道。”
正虛假地幸福着,許記析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過來看了一眼,接通了。
距離很近,顧憂一下就聽到了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好像是眼鏡。
“老大,出了點事兒。”眼鏡開門見山道。
許記析皺了皺眉,“誰?”
“是楊先生,他剛剛割腕了,剛搶救回來,現在在醫院。”眼鏡說,“您要不要……過來看看?”
許記析有點無語,險些沒說出話來,“割腕?為了我?”
“好像是的……”眼鏡為難道。
“真麻煩。”許記析長歎了一口氣,“我明明和他說的那麼明白幹淨了,他為什麼還要害人害己……”
“他心理好像有點問題,醫生說他之前就在精神科查出來過焦慮症和偏執症。”眼鏡說,“并且還有抑郁傾向。”
許記析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自顧自嘀咕着:“抑郁症可不好受……”
“老大你說什麼?”
“沒有,我說我過去看看吧。”許記析說。
“好的老大,我現在去接你。”眼鏡立馬說。
“嗯。”許記析回應一聲便挂斷了電話,轉頭看了看顧憂。
顧憂也聽清了,貼心地笑了笑說:“沒事,你去吧,注意安全。”
許記析低頭看了看手機,好像猶猶豫豫的。
顧憂懵圈地眨了眨眼,“怎麼了,是手不方便需要我陪你嗎?”
許記析哭笑不得:“倒不是,就是……明明說好了陪你一起吃晚飯,但是又突然有事。”
顧憂了然的笑了笑,“沒關系,我自己吃,你忙你的。”
許記析還是帶着歉意地看他。
“真的,你還是先去醫院吧,割腕……真挺疼的。”顧憂放在一邊的手不自知的握緊了拳,掌心都有了些汗,但還是維持着微笑。
許記析倒是聽愣了,“……你為什麼知道有多疼?”
記憶應聲而起,顧憂呼吸驟然縮緊,系統叮的一聲開始報警:“警告!警告!檢測到你的情緒出現病态波動!”
顧憂吓了一跳,渾身一抖,握緊了沙發上的薄毯,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顧哥?”許記析擔心地看着他,抓着他的肩讓他面對自己,“顧哥你怎麼了?”
“沒,沒事。”顧憂趕緊調整自己,扯了個笑出來,“你快去吧?去醫院……”
許記析皺着眉盯着他,“我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
顧憂隻覺得這個npc有點過于敏感高級了,懵逼地眨了眨眼,“……敢問你是怎麼感覺出來的?”
許記析:“……”
他好像從許記析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慌亂。
系統嗡了一聲,“主銀,注意不要提影響AI運行的問題哦。”
顧憂:“好的好的不好意思……”
許記析也好似糾結了一番,最後放開他站了起來,按部就班道:“那我就走了顧哥,你自己好好吃飯。”
顧憂沖他笑了笑,“會的,路上注意安全。”
許記析點了點頭,和阿姨又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
别墅門被打開又被關上,顧憂自己坐在沙發上,總感覺剛剛還溫暖着的房子一下空了下來。
顧憂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呼出去。
他不斷告訴着自己,他已經夠強大了,不會再像之前一樣,被簡單的回憶打敗了。
可是手腕還是再次開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