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景陽岡打死猛虎,衆獵戶第二日報到縣衙,縣太爺史大人傳武松獵戶衆人到衙門官廳。
這史大人姓史名正,十年寒窗苦讀,中得進士時已經四十幾歲,得此官位本意想報效朝廷但是朝中無甚根基,一腔抱負隻化作春水東流。
來至廳下橫陳好大一隻斑斓猛虎,雖死猶讓人心生畏懼。一衆獵戶簇擁一人身高八尺,威武雄壯,雙目爍爍,态度不卑不亢。好一條漢字,也隻有此好漢才能打的此猛虎。
史大人道:“好漢姓什名誰哪裡人氏,家中還有甚人?”
武松施禮,答道:“小人姓武名松,清河縣武家莊人,與哥哥相依為命。”
史大人命人端出一托盤掀開上面蓋的紅布,托盤裡面是滿滿的銅錢。
史大人道:“這是本縣衆商戶為除去老虎所捐一千貫錢,誰打死老虎誰得此賞金,今既是好漢為本縣除害。這錢理歸好漢所得。”
史大人擺擺手,手下人便把托盤遞向武松。
武松伸手推卻,口裡道:“大人,這老虎害人性命,連帶衆獵戶受責,可否大人做主,把這一千貫錢就分賞給衆獵戶可否?”
史大人,又驚又喜,道:“這本是好漢所得,今由好漢處置,好漢義薄雲天,我豈能不準,獵戶中的頭領李老爹做事本分又公道,我看就由李老爹酌情分發下去,武壯士你看可好?”
武松昨夜已跟衆獵戶們相熟了一些,也依稀覺得獵戶李老爹也是快人快語,可親善之人,衆獵戶也是對他非常尊敬有加。
武松回道:“一切全憑大人做主。”
史大人道:“武壯士不但是打虎的英雄,更是一位義士,本縣正缺一名都頭,不知義士可願擔此重責,維護本縣百姓安甯?”
武松心内一喜,拱手道:“小人本是一飄落草民,感謝大人擡愛,願為大人驅馳。”
廳上衆獵戶等人聞聽,歡欣鼓舞,紛紛道:“由武英雄擔任都頭,以後的盜賊也懼怕五分,我等小民萬分擁戴。史大人英明啊”。一時衆人如得了救星一樣。
史大人吩咐道:“即日起打虎英雄武都頭暨任本縣都頭,特披紅挂彩,繞城走馬。”說罷。一班衙役們手持彩鍛紛紛上前,給武松胸前挂紅花,披上錦緞。跨上高頭大馬,衙門一班鼓手儀仗,吹吹打打,簇擁着好漢武松,出得縣衙,繞城去了。
史大人看儀仗走遠,心内感慨,見過不少壯士,但是一千貫在他眼裡如無物一般之人。諒他定時胸懷大志。不肯為錢财壞了英名。此人值得重用。
今日得了武都頭,心内甚是喜歡。
人都是好事的,昨日一好漢打死吃人猛虎之事今早已傳遍全城,今日英雄又變都頭更是錦上添花。紛紛走上街頭一睹打虎英雄風采。隻見棗紅色的高高馬上,是一挺拔健碩的長大漢子,雙唇緊閉,目若流星,好似降龍伏虎尊者下凡塵。紛紛說,一看就是伏虎的羅漢下凡,老虎見了他自然腿就軟了,怎的不被打死。
武松騎在高頭大馬上聽得衆人如此誇贊,衆星捧月一般,心内想昨日還是寂寂無名,今日已成打虎英雄,真是造化弄人也。怪不得有捧殺之說,在衆人的豔羨之中,迷失本心,今日也算明白捧殺為何了。
又想起自己父母早亡,和哥哥相依為命,自己因為抱打不平,看到欺壓良善之徒,痛打絕不留情,惹下許多官司,自己雖一走了之,但是卻給哥哥惹下許多麻煩。
而今自己已是一縣都頭,卻不知哥哥如今怎的了,自己新入公門,且等以後自己安頓好了以後再去找尋哥哥。
正思想間,手下牽馬的趙虎,邊牽着馬,大搖大擺的走邊回頭笑對武松道:“以後有打虎英雄做我們的都頭,我們也可以揚眉吐氣了。”
“哦”武松詫異道:“你們身為捕快還不快意嗎?”
趙虎苦笑一下道:“都頭新來,有所不知,此地有些市井無賴,拉幫結夥,欺壓良善,敲詐些銀錢。但凡誰家有難,他們趁人之危,放貸給人,收取重利。”
武松問:“多高的重利?”
“半年翻番的利錢”趙虎道。
“啊,如此之高,這怎能還上呢?”武松驚訝。
“那些人還盼着還不上呢,還不上就占了人的田屋,更甚者逼人賣了老婆。”趙虎氣咻咻的說。
趙虎又道:“本縣有個叫鄧小小的人,雖說是浮浪子弟,但他爹給他留下一個偌大家業,他父親老鄧曾是陽谷最大糧商,這人也不是什麼好人,都是靠短斤少兩,壓價坑農民發的财。前幾年,老兩口突然染病,不出兩個月,老兩口竟然相續死了。這下鄧小小好似脫缰的野馬,撒着歡的玩樂。整日被那幫人架着哄着,喝花酒逛青樓,更是愛上了賭錢,不但把宅子土地都賣給了他們,還把老婆也賣到了青樓。開始架哄着他玩得所謂朋友成了讨債的厲鬼,雖然最後明白自己落進了那幫惡人圈套,也無可奈何了,在大清河橋上哭了三天,哭道天下還有公理嗎?淚盡跳進這大清河裡自盡了。”
武松聽罷,怒從心頭起,喝問:“這為首的是哪一個?我平生最恨欺壓良善的惡徒,如果我遇到絕不輕饒!”
趙虎道:“為首的複姓西門,單名一個慶字,西門慶。”
“如遇到此人,你給我指出來,我們公門中人應該為民除害才是。這個西門慶既如此惡毒,史大人也是好官,怎能不懲治他?”武松問。
趙虎道:“史大人是好官,但是那些無賴們都是一些破落的官宦子弟,雖說破落,但也有些人情,又和衙門裡一些差役有些瓜葛,他們做事又刁滑的狠,借據上寫一百兩兩銀子隻給五十兩,有證人,有借據。即使史大人有心懲戒他們也無從下手了。”
趙虎笑道:“有幸遇到武都頭這樣的真英雄,願為都頭鞍前馬後,雖死猶榮。我看史大人挽留英雄做都頭,定是把都頭視作心腹。”
武松聽罷,道:“我承蒙大人的知遇之恩,無以為報,我等定當盡職盡責,懲奸除惡,還陽谷一片太平。”
武松和趙虎正談論間,忽聽到一聲,“二郎,二郎,哥哥在這裡”一聲熟悉的呼喚聲。擡頭看時,路邊挨挨擠擠的人群中有一熟悉的面孔,頭戴灰色頭巾,一張四方大臉,眼角飽經滄桑。
那不是我的哥哥嗎。武松滾鞍下馬,撥開衆人,走到那人跟前,叫聲“大哥,怎的在這裡相遇了。”兩人便伸出雙臂抱在一起。衆人隻見,兩個燒餅箱并做一處,上面站着一短矮之人,這不是紫石街上賣燒餅的武大郎嗎。
武松武大二人相擁雙雙落淚,武大道:“自從你走後,我也離開了清河縣來到清河縣,還娶了老婆,有了家小,兄弟今番跟哥哥回家去”。
武松大喜,道聲:“好,跟哥哥家去。哥哥上馬,我随哥哥家去。”
武大道:“今日是兄弟,大好日子,哥哥騎馬怎可使得,哥哥還是挑着擔子領着兄弟回家最好。”
武松不由分說,把武大抱上馬鞍。挑起了武大的燒餅擔子。笑道:“有哥哥在,怎有兄弟騎馬看哥哥走路的道理。”
趙虎一見,連忙搶過武松肩上的擔子,笑道:“有趙虎在,怎能都頭挑擔,還是趙虎來挑擔。”
武松見狀,隻好笑接過缰繩,為武大牽馬。邊走邊和哥哥閑話離别後的光景。
武大騎在馬上,看打虎英雄的弟弟給自己牽着馬,以前在街面上神氣十足的捕快給自己挑着擔子,下面街坊四鄰仰望自己的臉,頓時感覺自己高大威風了許多。耳邊聽着街坊們羨慕的私語,心中萬分得意,雖然自己常常覺得老天不公給了自己一副侏儒的身軀,一直都在别人的嘲笑中過生活。今日卻覺得老天補償了自己似的。自己有了萬丈榮光。
樂呵呵如飲了王母娘娘的瓊漿玉液,心中有千言萬語,萬般委屈都化作了呵呵傻笑了。
武大對武松道:“二郎,為兄的總算是威風了一回,今生也沒白來世上走一遭。”
武松笑道:“看哥哥開心,我也高興。”
武大騎在馬上看到街坊張二正在一旁笑嘻嘻的張望着自己,便大聲說道:“張二哥,幫忙去告訴我老婆,快點準備茶飯,我兄弟随後就到”
張二聽得,“哎”了一聲,就轉頭一溜小跑送信去了。
武大,武松一行人浩浩蕩蕩去往紫石街武大的住所。
武松對哥哥道:“兄弟剛才還在思量在這裡安頓好了就去清河縣找尋哥哥,接哥哥來陽谷過生活,沒想到哥哥已來陽谷。”
武大聽罷哈哈大笑:“說來也是福禍相依,得虧兄弟你抱打不平。在這陽谷不但兄弟你成了打虎英雄,當了都頭。哥哥我也來此娶了一房漂亮的老婆哩。以後咱兄弟的衣服,飲食也有人管顧了。等回家以後,我再與你細說。哈哈”
武松心内大喜。心想,自己一直擔心連累哥哥,如今聽哥哥說反而因禍得福,心内一塊石頭放心了,心内釋然。
二人閑話間,武大笑道:“兄弟到家了,那門口立着穿紅衣的就是你家嫂嫂。”
武松看時,但見那紅衣女子高挑婀娜的身姿,雙手白皙修長叉在身前,雙目幽怨含情,面帶微笑,一頭烏黑發亮的發髻盤在頭頂更顯鶴立雞群一般。
武松把武大攙扶下馬,武大笑對武松道:“兄弟,快見過你嫂嫂。”轉頭又對金蓮道:“金蓮這就是咱那打虎的兄弟武松。”
武松納頭便拜,口裡道:“武松拜見嫂嫂。”
金蓮慌忙向前扶住武松的胳膊,道:“兄弟,休如此,折煞奴家了,都是一家人,見面就好。”
武大笑道:“今日說打虎的英雄就是我的兄弟,你還不信,現在你看是也不是。哈哈”武大開心大笑。
金蓮面上一紅,也笑道:“從未聽你說過有個兄弟,今日突然說打虎之人就是你的親兄弟,難免叫人以為你說笑。”
“現在你信了吧,哈哈。”又轉頭對衆人道“衆位高鄰,快進屋來,今日我請大家一起吃酒。”武大心裡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誠懇邀請大家。
衆人見兄弟二人相遇,一家團聚之時,怎好打攪,大家紛紛道别。趙虎和幾名公差也就此回縣衙複命。一幹獵戶衆人,來武松面前再三相謝,約五天後來請武都頭到獵戶村去喝酒。
都紛紛散去後,武大武松來到家中,金蓮早已燒好了茶水,給兄弟二人倒上熱茶。
“你們兄弟暫且喝茶說話,我與王幹娘,去廚房把飯菜弄了來。”金蓮說畢,就去請開茶坊的鄰居王幹娘來幫忙做飯。
武大和武松坐下邊喝茶邊說别後光景。
武大道“自打兄弟兩年前酒樓吃酒,抱打不平,以為打死了調戲民女的那個姓張的什麼押司,走脫以後,所幸隻是打他暈死過去,第二日便醒了來,衙門裡把我拿去,打了我五七限棒限我十日内交出你來。在第七天我也就趁夜挑上擔子逃了出來。逃到這陽谷縣裡。想在咱武家莊集市上能有多少人吃咱家燒餅。來到這陽谷縣城自是不同,每日商販人來人往,東邊張秋運河碼頭上更是船來船往。你哥做的燒餅在這裡供不應求了。半年裡就攢下了幾十兩銀子,典買了這樓上樓下四間房子。哈哈,還有更好的事情哩。”武大說着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武松笑道:“可是喜得嫂嫂。”
“正是如此。”武大道:“我典買的就是陽谷張大戶的房子,張大戶真是個大善人,看我為人老實,陽谷縣又無親友,對我大發慈悲,就把他家的使女金蓮倒賠了妝奁嫁給我,就是你的嫂子。你說我們兄弟不是因禍得福嘛。哎,可憐張大善人這麼好的人,在幾個月前卻忽然得了急症死了。”說着,武大流了眼淚出來。
武松心道原來如此。
武松問道:“嫂嫂娘家還有什麼人?”
武大道:“你嫂嫂也是苦命人,自幼被父母賣給張大戶家為使女,金蓮還指望父母将來再為她贖身,沒成想賣了她之後沒過幾年父母都死了,隻她一人。你嫂子嫁過來一年半多了,每日都和我早起,做燒餅,不辭辛苦。你嫂嫂做得一手好針線,還做得好飯食。你看哥哥這些年都胖了些。”
武松連聲說是。
正談話間,金蓮端上菜來。雞鴨魚肉、各種果蔬擺了滿滿一桌。
金蓮對武大道:“兄弟來了,還不拿出好酒來溫上。”
武大笑道:“見了兄弟高興,都忘了酒了,這酒還是結婚時候準備的,特特留了一壇。”武大去開箱倒櫃取酒。
院中一中年婦人道:“金蓮,菜已做齊,我回家去了。”
金蓮忙向院中婦人走去,道:“幹娘,勞苦一大天,怎可現在就走,一起用罷酒飯再走”一把拉住中年婦人。往屋裡拉扯。
中年婦人道:“你們一家團聚,我怎好打攪。”
金蓮道:“幹娘哪裡話來,人道遠親不如近鄰,一向多虧幹娘照顧,今天的飯菜還是幹娘幫襯。今日幹娘若是走了,我凡事再也不敢勞煩幹娘了。”
武大也一力相勸王幹娘吃飯再走。
王幹娘實在不好退卻,隻好說道:“既然官人和娘子瞧得起我,非要留我,我就吃飯再走”
四人來至桌前又是互相推讓一番,王幹娘坐了上座,武大坐了次座。金蓮挨着王幹娘,武松挨着武大。
武松欲拿過酒器篩酒溫酒,金蓮奪來口裡說道:“怎可讓叔叔篩酒,今日就請叔叔隻管痛飲。”
王幹娘在座上笑道:“娘子纖纖玉手,正好篩酒。”
金蓮道:“幹娘不要取笑。”
王婆道:“娘子幹娘,幹娘叫的,我都覺得自己老了一般。”
金蓮又問:“幹娘貴庚多少?”
王幹娘道:“我也不過虛度三十六春而已。”
武大笑道:“原來幹娘隻比我大一歲啊,我枉叫了兩年幹娘。”
王幹娘笑對道:“幹娘又不是親娘,和年歲何幹,你可知石敬瑭比他幹爹遼太宗大十一歲還不是幹爹幹爹的叫。我隻比你大一歲,叫幹娘,幹娘的還便宜你十歲呢。”
幾人聽了哄堂大笑。
王幹娘又對武松道:“不知都頭青春幾何?可有妻室了嗎?”
武松道:“虛度二十五歲,浪蕩散漫慣了,還是一個人過得自由。”
武大端起酒杯對王幹娘說道:“以後還得麻煩幹娘給我家兄弟覓得一房賢淑的妻室。我敬幹娘一杯。”說畢,幹了。
王幹娘道:“既然大郎說了,我定盡心。現在你家二郎已是天下聞名的打虎英雄,陽谷縣武都頭,前途似錦,哪裡還用得着我呢。咱們陽谷的千金小姐們還不得任二郎擇選。我雖不勝酒力,大郎敬我的這杯酒我也不能不識好歹,我幹了就是。”說畢一飲而盡。
金蓮看罷,道:“酒喝了,菜也多吃些。今日多虧幹娘幫忙,勞煩了半天,這東坡肘子幹娘吃一塊。”說畢夾起一大塊肉放在王幹娘前面的食碗裡。
王幹娘道:“多謝娘子。我自己來,隻是不要冷落了都頭。”
金蓮笑道:“幹娘說的是,一直沒怎麼看兄弟動筷,嘗嘗這隻三年的蘆花雞可好吃。”
武大道:“兄弟,雖然以前是我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現在多了一個嫂嫂,王幹娘也不是外人,都是咱自家人,你千萬不要拘謹。我下午就找一個木匠來,在廂房給你安一副床鋪,一套桌椅,我們兄弟團聚,就在家裡住,不能再到别處去了。”
武松未等答言。
金蓮道:“你們是親兄弟,本來相依為命,如今團聚不住在一處,也讓外人恥笑。”
武松答道:“等我回過大人,便取了行李,來家裡住。”
王幹娘滿臉堆笑道:“武都頭以後來家裡住了,可要勞煩武都頭賞口飯吃。”
武松詫異道:“幹娘為何如此說?”
王幹娘柳眉彎彎,故作神秘的說:“都頭現在還沒經辦公事,還未經曆,以後定有許多人來求都頭行個方便。到的那時都頭領到我家茶坊喝茶,讓我也賺個三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