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樞密又道:“官兒,這世上重要的隻有兩物,一是權,二是錢。權可斷人生死,錢可買到人心,這兩物件應用之妙全在内心,無法言表。你現在年紀尚小,先在陽谷縣好好曆練曆練,等做事滴水不漏,做事有所依據,面面俱到了,再到京城來,謀個官職。在這京城之中雖是繁華之地,但是世家大族之間既是互相扶持又互相争鬥,都是權力,利益而已。還有那些王爺們皇族貴胄,哎,我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以後的日子你得用心體會才行。”
王三官用心聽着外公教導,唯有應應諾諾謹記心頭。
林樞密諄諄教導三官一番罷,又令人去請武松進來說話。
武松被丫鬟蘭香領進廳堂,林樞密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背後是一幅大大的山水圖,王三官在側邊的客椅上,看武松進來趕緊站了起來迎接武松。
王三官向武松介紹道:“這是我的外祖父林大人。”
武松躬身施禮道:“小人武松,見過林大人。”
林樞密微微一笑擺擺手道:“三官請你師父上坐。”又命蘭香看茶。
武松坐下向林樞密道::“陽谷縣的縣令史大人委派小人特向老大人請安。”
林樞密道:“你們史大人的信我剛才已經看過了。你們陽谷官府盡職盡責,為當地百姓除卻一害,值得褒獎,你們應當再接再勵,不可驕傲。你對你們大人說,除惡務盡,不可姑息,維護綱紀國法,你們盡心去做。我自會着人行文下去,東昌府自等不得幹預。”
武松拱手道:“感謝大人愛護,史大人和小人定當盡心盡力,除惡安良。”
林樞密說了句“好”,忽有所思對三官道::“三官,你外祖母一直對你挂念,去看看你外祖母去吧。”王三官聽了站起來,退了出去,把門掩上。
林樞密道:“都頭回去後,與你們史大人說,西門一案結案以後,我自會為你們史大人請功,明年有個東昌府六品知州出缺,就讓他出任知州。我先升你做縣蔚,等你們史大人出任知州,你補陽谷縣令之職。”
武松道:“我先替史大人謝大人提拔之恩。至于小人,自由散漫慣了,做了官小人怕給大人丢臉,小人不想做官。”
林樞密聽武松不想做官,心内詫異,多少人想當都沒機會當,武松竟然有官不做。問道:“哦,都頭不想做官,想做什麼呢?”
武松道:“史大人對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隻想能在史大人鞍前馬後服侍,報答史大人的恩德。閑暇下來,做些經濟之事。”
林大人道:“都頭如此忠誠重義,讓老夫很是欣賞。也不能讓義士才能埋沒了,這樣吧,給你一個不用坐堂的官,我這裡有一個七品密查使的名額,官職七品,職責是為朝廷打探、暗訪、危害社稷的團體和違法亂紀的四品以下的官員的劣迹。也便于你在全國各地走動,每個季度隻需寫一個折子彙報給樞密院即可。”
武松聽罷,趕緊拱手道:“感謝大人擡愛,小人不敢不從。
林樞密,從背後的幾案上,拿出一個一寸寬兩寸長的象牙牌,遞向武松。武松趕緊雙手接過,揣進懷中。
林樞密又道:“明日到樞密院去登記一下身份。”
武松唯唯應諾。
林大人說命管家安排武松和王三官留飯,武松知道是客套話,就以怕客棧中張保三人焦急等待為由,告辭去客棧。王三官要拜見舅舅們,和表兄弟們盤桓兩日,遂和武松約定三日後動身回陽谷。
管家看武松執意要回客棧,隻得派了一個小厮騎馬帶路把武松引到張保等人下榻的汴河樓客棧。三人一見武松面上帶着喜色,俱知事已辦好,不再多問。就去了旁邊的翠華樓酒店,門面裝潢考究,不由想飯菜應該也頗為好吃。
奔波了三日,終于可以放下一身得擔子可以輕輕松松喝酒吃肉,大快朵頤了。
這京都酒自是好酒,飯菜更是不同,做的甚是精細,大鯉魚都切了絲,沒一點魚刺。就連魚鱗都炸的酥脆芳香。羊排撒一層孜然烤得焦黃油嫩,咬一口是羊肉得鮮美,豆腐都切做了頭發絲一般,做了湯味道極美。豬大腸都做得層層疊疊,炸,蒸、煮、悶竟用了九道工序。
幾人吃罷都贊歎不已,張保道:“這飯菜如此美味,讓人吃罷還想再來。”
唐沖笑道:“一頓飯用去了一兩銀子,就是做工的,一個月的工錢。怎能不好吃。”
侯信道:“天下的錢财都彙聚到京都來了,全國能做出各色美味的人都到京城來賺錢了。”
武松道:“自從嘗了這酒菜才明白,天下的能工巧匠都到了京都,全國各地美豔的女子也都彙聚到京都,天下錢糧都紛紛到京都而來。京都就像一個欲望之魔,所有的人都不得不盡心服侍它,模仿它。”
侯信道:“天下人又憑什麼來服侍它,又為什麼要模仿它?”
武松道:“天下人服侍它是因為它用打闆子,關押,牢房,砍頭逼迫天下人。當人服侍欲魔的時候又豔羨它的縱情美酒美食美色。因此又模仿它。”
幾人聽了都沉思起來。
張保忽道:“這不就是皇帝嗎!多少農民起義最初是反抗皇帝的苛捐雜稅,但是剛剛占領了一個彈丸之地就奢侈淫樂起來。最終還不是枉費了性命。”
武松道:“在這京都之中密探很多,以後再不要提皇帝二字,幸好店中此時無人。我們再去戲院裡聽戲,也不枉來京城一趟看一看,這京城的繁華。 ”
四人又打聽得戲院去處,搭上了一輛驢車,過不多久,來到戲院。剛一進門就有小二招呼進去到一桌前,小二收了一百文銅錢,拿過一壺熱茶給四人斟上,自己退下。
台上正演着《白蓮花》那女旦一身白衣,肩頭披着粉紅披肩,面施薄粉,眉目脈脈含情流轉顧盼,腳步婀娜,十指白嫩尖尖,莺聲燕語好不動人。衆人正看得喝彩之時,武松轉頭看時,有一藍衫長者一臉忠厚長相,向武松打躬施禮道:“都頭,讓小人好找。”
武松詫異,回禮道:“尊駕是何人,未曾見過。”
那人近前低聲道:“小人是奉大官人之命恭候都頭。還請外面上車。”
武松一聽就明白是柴大官人要見自己。回頭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遞給張保,口中說道:“你們看夠了自去各處盡情玩耍一番,不要吝啬,我有事辦完即回,不必等我。。”三人應諾,坐下繼續看戲。
武松随着藍衫長者來到外面,上了馬車搭下簾栊,那藍衫長者坐在前面揮鞭駕車,一陣馬蹄踏踏,繞過四條街進入一個巷子,到了一處院門,下的車來,走過院内,正屋連廊下坐着兩個大漢,見了藍衫人起身互相拱手見禮,一連進了三重院子,方跟着藍衫長者來到内堂,門口左右亦坐着兩個大漢,見了藍衫長者亦互相拱手施禮,藍衫人走到内堂門口壓低聲音道:“大官人,武都頭到了。”
裡面答應一聲“知道了”,門開了,柴進站在門口看到武松,頓時滿臉喜色,快步上前拉住武松道:“好兄弟,今天又得相見,我們今天定當暢飲說說心裡話。”
武送道:“待我給哥哥見禮。”
柴進道:“你我兄弟不要讓那禮數浪費了時間,我們到屋内好好說話。”說畢,拉着武松得手進到屋内,讓衆人自去前廳,隻與武松說話。
柴進道:“自從上次接你書信,你可能來京都,我亦想許久與兄弟不見,京都也是最好得去處。”
武松道:“史大人果然選擇了向京中尋找靠山,今天能和哥哥在汴梁相見。”
柴進道:“兄弟路途辛苦,先喝杯茶。”
柴進親自給拿起茶壺給武松倒茶,武松趕緊奪過茶壺道:“怎的給哥哥能給兄弟斟茶,還是兄弟來給哥哥斟茶妥當。”奪過茶壺給柴進滿上,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柴進道:“兄弟在陽谷不過做了半年的都頭,就能除此西門大惡,我聽了都拍手稱快。”
武松道:“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兄弟不過是碰巧罷了。”
柴進道:“兄弟怎麼謙虛起來。我有一事不大明白,史大人以往做事都是謹慎小心,怎的突然敢拿出一萬兩髒銀來疏通門路?這其中定是另有緣故。”
武松笑道:“哥哥明鑒,這次查封西門慶家産兩萬五千兩銀子,史大人擔心萬一西門慶不死,必是後患無窮。隻能也走此險招了,陽谷縣诏宣府公子王三官,是當今林樞密使得外孫,王三官拜我為師,對我非常尊敬,有了這個門路,況且王三官和我一起來京都,史大人方才敢冒一下險。史大人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無奈衙門的皂吏們早和那些世家大族勾連在一起,陽奉陰違,史大人一時也是無計可施。”
柴進哈哈笑道:“史大人能識得你這個英雄,看來也不簡單啊,能有後面之事,也在情理之中了。天下之事都是人為,沒有可靠之人一事無成。”
武松笑道:“哥哥謬贊。沒有哥哥得體恤,我還不是一個四處流浪之人。來到京都才知道,京都的高官自己從不收錢,都是别人替他收,也不是收錢,專門有人開個畫社,賣字畫,古董。把值幾十兩得東西,賣幾萬兩,送禮收禮已經在看似公平交易中完成了。怪道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字畫倒值幾萬幾十兩的銀子,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柴進道:“哈哈,你今兒個才算是明白了。不過是穩妥得送禮罷了,今天見了林樞密,怎的個說?”
武松道:“林樞密一年後會給史大人升一個六品的知州,提拔我做了樞密院下面一個七品密查使。”說着,掏出那塊象牙牌來,遞給柴進。
柴進接過來,但見上面橫着寫着“樞密院”三字,下面是“七品暗查使”。反面寫着“為朝廷訪察,各府衙予以協助。”
柴進笑道:“兄弟也是七品的官爺了。”
武松看着柴進道:“哥哥切莫笑我。其實就是一個探子罷了。當林大人将此牌授予我時候,我心内很是震驚,不知道天下得密探能有多少。”
柴進看武松如此說,笑道:“兄弟所慮極是,我定當小心行事。你也切莫小看了這個身份,從此你在全國行走,不費一兩銀子,到哪個官府都得給你幾十兩的盤纏。由此可以看出林樞密還是很看重你的。日後他要對你有大用呢。”
武松道:“小弟一生唯有大哥對我恩重如山,在我落難之時收留我,助我,方讓我所思所想能稍有實現,覺得人生重新有了意義。”
柴進看武松說的動情,心内覺得自己剛剛閃過的一絲懷疑,自覺不對,雖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但是如果不信任應該信任的人,也是難以實現自己心中所想。
一個人即使有天大的能力,隻能使出一個人的力氣,隻有更多人按照同一個方向去用力,就會有無限得力氣。
柴進的直覺武松是一個重情義,又有能力,有智慧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想到這裡,柴進道:“人生一世,不過如草木一秋,轉瞬即逝,能與兄弟成為人生知己,此生無恨了。”
武松道:“我知道大哥心中有大抱負,懷揣天下蒼生。苦于人生短暫,擔心無法實現心中所想,才時常憂悶。”
柴進道:“看現在這世道貪官勾結污吏、地痞無賴魚肉鄉裡,搜刮民脂民膏,民衆艱難度日。可這些人隻能逆來順受,看了實在是痛心。每每有暴起反抗者都最後都隻能做了囚徒,我雖然見了盡量救濟他們,又有多少人枉丢了性命。”
武松道:“大哥仁德,但是民衆被欺壓慣了,已經不知道何為反抗了,他們經常說的一句話,父打兒不羞,官打民不羞。他們連最基本的羞恥心都沒有了,把當官的看作是他們的父親。隻有當他們面臨死亡之時,方才能有反抗之心。”
柴進道:“即使殺死了壓迫自己的人,自己也被砍了頭。隻能逞一時之快罷了。還是不會有所改變。”
武松道:“一個人如果被欺壓隻能是這個樣子的,但是如果一個國家被另一個國家欺壓就不一樣了。”
柴進道:“如何一個國家被另一個國家欺壓?”
武松道:“我們中原國家曆年來都和塞外遊牧民族殺來殺去的,一個國家初建之時都是以武立身,但是時間久了,那些把持朝政的世家大族,子子孫孫都忙于享樂,巧取豪奪農民田産。如果僅僅是流民造反,遲早都是被消滅的命運,但是如果同時有他國來攻那朝廷就會同時和進犯的敵國作戰,他必然會征糧征兵,底層人民流離失所,更加無法生存,如果到了橫豎都是一死的時候,就會聚衆作亂。那朝廷的局勢就是兩面受敵,通常就是亡國一條路了。一個舊國家亡了,必然又在大亂中産生一個,能聚攏民心,讓民衆甘心跟随的新國家。”
聽武松如此說,柴進面有喜色,說道:“如果北方的遼國如果進攻大宋,一發生戰事就會向農民征兵征糧,民不堪重負,揭竿而起。一番大亂。”
武松道:“哥哥遣一個深謀遠慮善辯之士,去遼國曉以利害,說動遼軍南下攻宋,宋朝必然全力對抗,征兵征糧,本來民衆已經被地主豪強盤剝的幹淨了,再征糧就無法存活了,有人振臂高呼一聲就會應着雲集,就像當初陳勝吳廣一般,各地舉事。到那時候再以周世宗名義安撫天下。”
柴進聽聞又喜又憂道:“隻是不知道世人還記不記得當初的世宗呢?”
武松道:“雖然趙宋已過二百年,但是當初世宗于亂世之中統一天下,安撫天下百姓,不征農人賦稅,讓天下底層人民一時得以飽暖。世世代代被底層人民視為神明。趙匡胤乃是周世宗一手提拔起來得愛将,托孤大臣,在世宗歸天後反奪了世宗天下,早已為天下不齒,又有“燭影斧聲”趙光義殺兄得位天下人,早就議論紛紛了。哥哥乃是大周嫡系後裔,再主天下是天命所歸。”
柴進低頭沉思一會兒,道:“那些遊牧民族,頭腦簡單,好武力,如果隻有謀沒有勇力,很難影響到他們。隻有兄弟你才能融入他們。”
武松聽柴進如此說,一時不知如何做答,想了一想道:“大哥如此說,我倒是想為大哥去一趟遼國。但是當下,我們還有一些重要得事情要做。”
柴進道:“當下還有什麼要緊得事情?”
武松道:“一旦發生戰事,錢糧是兩個最重要得東西。看這京都繁華之地,雖然有了錢莊,給附近衆人兌換銀兩,但是從京都到他處,或者他處到京都都需要攜帶銀錢,如果帶得錢多就十分危險了。大哥可以在京都開個錢莊,在各處府縣都開一個錢莊,在任何一處錢莊存錢給他一張銀票,帶着銀票就可以從各處兌換成銀子,可以收他一部分轉手費,這樣大哥的錢莊裡就有了大量的銀錢了。再一個就是糧食,一連三年風調雨順,糧食豐産,糧價也極低。這天不會一直風調雨順下去,如果趁此時糧價極低,收購糧食儲存起來,等到災年,既可獲利,又可在發生戰事之時,用來招兵養馬。”
柴進聽罷,心内大喜,道:“兄弟有此謀劃,真乃天助我也,如果為兄能得天下,定當與你共享天下。”
武松趕緊道:“大哥切莫如此說,兄弟隻想報答大哥得知遇之恩,沒有此等妄想。”
柴進道:“我看待兄弟,如同親兄弟一般無二,如果大事可成,我定封你為王,天下任你選。你我兄弟更無外人但說就是。”
武松道:“哥哥大事成功之後,我隻要陽谷縣,一縣之地,在此地,我想行古人之法,看看這大同到底是傳說,還是可以真實存在的。”
柴進笑道:“怎可如此顯你哥哥小氣,我把整個東昌府都給你,任你所為。”
武松道:“不可,小弟隻要陽谷縣即可,地廣人多,教化難以實行,隻要一縣即可。大哥與我擊掌為信。”
柴進武松二人笑着擊掌為盟。
柴進又道:“今日我們兄弟相見,我好好帶你去好好遊覽一下汴河風光。”
武松道:“好,我來到汴梁就看到京都繁華全賴一條汴河,陽谷亦有運河通過,如果在陽谷運河邊上再建一繁華城鎮,那些過往的客商就會把錢留下來了。”
柴進聽罷笑道:“兄弟真是心機開闊,由汴河想到運河,所需多少銀兩,盡管給哥哥開口。”
武松道:“我倒有個法子,哥哥近日即可派人去陽谷開一個錢莊,我想讓我那幫獵戶兄弟們去錢莊借貸,在新城鎮自建幾間鋪面,一方面可以讓他們收租,有善于經營者,自去經營,家中溫飽不必牽挂,可以專心做事。另一方面也是開錢莊第一筆生意,開門紅。那些富戶們看錢莊有錢貸出去,自然相信,錢莊的财力,願意把錢存進銀行吃息。”
柴進大喜道:“好主意,如果照此法炮制,錢莊以大城市為中心與小城市形成網絡,幾乎就不需要真正的去運送銀錢,隻需手持銀票就可在全國各地使用了。我們出幾厘錢的利息,他們卻拿着一紙銀票從此地到另一地,我們給他兌換就要收他們一分的利。兄弟你是如何想的出的。”
武松看柴進如此誇他,抿嘴笑了笑,道:“兄弟沒想,就感覺理應如此。”
柴進道:“兄弟才能如江海,無法可測。我即日起就讓他們籌劃。但是我先要帶兄弟去汴河遊玩一番,看一看這人間的極盛繁華。”說畢,拍了兩下手掌。那個藍衫管家即可進來,垂手肅立。
柴進道:“備車去碼頭,我和兄弟要去汴河遊玩一番。”藍衫長者點頭應諾下去安排。
柴進和武松走出内堂,幾個護衛的大漢護衛兩旁。柴進見了道:“有武松兄弟在我身邊,你們自去吧。”
幾個大漢自應諾退下。柴進和武松來到院外藍衫長者已經在馬車上恭候,柴進和武松二人上了馬車。各在兩側坐下。
藍衫長者輕揚馬鞭,兩匹馬邁起碎步踏踏跑了起來。
二人從窗簾裡看着外面商店林立,綢緞莊前顧客絡繹不絕,正店裡的酒桶一摞一摞磊的跟小山一樣、糧店、花店、鞋店、服裝店、應有盡有、勾欄瓦舍、絲竹之音聲聲入耳。忽聽一隊鑼響,幾個小厮齊聲口呼,“福安公主出行,衆人速速躲避”,街道上的衆人趕緊都往兩邊閃開。藍衫長者,跳下馬車,手勒住馬缰繩,武松和柴進也下了馬車站在路邊看熱鬧。
隻見六個青衣小厮每排三人,分作兩排,頭一個手裡敲鑼開道,後面兩個人手持塗了紅黑兩色的戒棍,面露兇相,推搡行人讓路。後面跟着的是一個身穿滿繡梅花淡紫色緞子背心,淡綠色長袖衣的俏麗丫鬟,後面四個矮壯轎夫擡着一乘黃金色轎子,紅綢緞繡鳳的轎簾,後面跟着幾名身披亮甲的手持斧钺的衛兵,頗為壯觀。
路旁有一農人牽一頭青牛束立一旁,鑼聲一響青牛大驚,低頭向搖動的紅轎簾俯身沖去,前面兩排敲鑼的小厮吓得趕緊,躲在了兩旁,轎夫吓得丢下轎子就向兩旁跑,隻有那丫鬟唬的臉色發黃,邊往後退,邊伸開雙臂,橫身擋在公主的轎子前面。衆人霎時大驚,躲做一旁,忽地武松一個箭步躍前,雙手 抓住兩隻牛角用力一擰往下一按,大青牛轟然倒在地下。
武松死死按住牛頭,大呼:“快拿繩子,把牛腿綁住。”
聽罷衆人齊齊上來按住牛身子,躺下動彈不得。衆人齊叫:“拿繩子來,拿繩子來。”一時之間從兩邊店鋪裡扔進幾捆繩子來,衆人把牛腿捆了個結結實實,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公主正好好的坐在轎内,突然轎子被落了地,心下一驚,撩開轎簾看一頭青牛低頭向自己沖來,衆人都紛紛閃避,隻有貼身的丫鬟春紅擋在自己面前,心内大駭,道:“我命休矣。!”
正暗自悲傷,忽地一個英武男子沖上來抓住牛角,一下就把青牛按倒在地,一場災難化險為夷,心内大喜,看那男子身材高大威猛,但臉上帶着一份安靜柔情。心内不由突突亂跳,對丫鬟道:“春紅,多虧那青年男子舍命相救,如不獎賞有損皇家威儀,務必問清那人姓名予以賞賜。”
春紅應諾。武松看衆人把牛綁好,正待離去,那個丫鬟走到近前開口道:“請問壯士尊姓大名,哪裡人氏?為你賞賜。”
武松拱手道:“小人隻是偶爾路過,幸得公主洪福,擋下那青牛,小人隻做得份内之事,小人不想要賞賜。”
武松待欲走,丫鬟忙道:“壯士不知,今天之事關乎多少人得性命,追究起來那青牛和主人得丢了性命,那幾個小厮也有人得丢命,就是連那轎夫也性命難保。公主贊你忠勇可嘉,一高興就免了衆人責罰,如你執意不肯報上姓名,公主一怒之下,那十幾個人就得因你而喪命。”
武松一聽,心内一驚,皇權可畏啊,喜怒之間就決人生死。隻得說道:“小人名叫武松,家住陽谷縣,來汴梁探望故人。”
丫鬟又問:“現如今住在何處?”
武松道:“住在汴河樓客棧。”
丫鬟問明,到公主面前回話,道:“回禀公主,那人名叫武松,是陽谷縣人氏,來京都探友,住在汴河樓客棧。”公主聽罷,略點點頭,輕啟一點紅唇,道:“武松忠勇,先賜他黃金二十兩,以後加賞。今日青牛冒犯,本應責罰,念及都是我大宋子民,都且饒過,至于那畜生恐再傷人,給牛主一筆錢買下它吧。
丫鬟應諾,命随從到保管箱籠處取出二十兩黃金,置于檀木錦盒中,走到武松面前道:“奉公主懿旨,武松忠勇,護主有功,先行賞賜黃金二十兩,再行賞賜。”
武松趕緊躬身謝恩,接過錦盒,退回到路邊。
丫鬟又對青牛主人道:“今日王二疏忽緻使青牛沖撞鳳架,按律當受責罰。念及王二乃大宋子民,公主慈悲,免你責罰,為免青牛再傷他人,賜你十兩白銀,留下青牛,速速謝恩。”
青牛主人王二,剛才還怕身首異處,等聽及免了責罰,心方才落下,又聽賜銀十兩留下青牛,心内大喜。闖了天大得貨,反而一頭牛賣了兩頭牛得價。喜得趕緊咚咚叩頭,感謝公主天恩。
剛才鬧哄哄一場方才重新清淨下來,幾個小厮們依舊鳴鑼開道,轎夫們更加小心擡了轎子前走,公主悄悄把轎窗開了一道縫隙再細看武松,隻見英姿中透着儒雅,眉眼中似有柔情,心内不由臉紅心跳。
等公主一行人過去,武松正欲上車,但見一人身材壯碩,臉生虬髯,豹額環眼,哈哈大笑過來,口中叫道:“好漢莫走,”遂向武松握手,武松亦伸出手相握。那人手上用力,似要把武松後推,武松稍一用力,那人腳下不穩。
武松笑道:“壯士,莫非喝醉了。”武松一放松,那人方才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