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祥雲漸漸散去,這一奇觀卻永遠留在了衆人心中,直到多年後依然津津樂道。
三日前,掌門最得意的首席弟子慕容越成功結丹。他天資卓越,成功熬過了九道雷劫,成為金丹修士的那一瞬間,天空中突然浮現五彩祥雲,冥冥中甚至隐約可聞仙樂飄飄,久久不消,堪稱奇象。
大家都在傳,慕容越是天道所選之人,是氣運的集大成者,這才天顯祥雲,以使特别。
他也是這一代親傳弟子裡,第一個結丹的,天賦和努力俱無落下,是門中榜樣。慕容越身為首席弟子,宗門丹藥自然不缺,他恢複迅速,不過幾日當即适應了現在的修為。
一出洞府,他便看見定淵師叔座下的小師妹鐘熙等在門口,她穿着粉白裙子,輕靈可愛,秀氣的臉上沒有一絲等待許久的不耐煩。
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秀氣的少年,俨然是她的小跟班模樣。
“大師兄!恭喜你結丹!”
鐘熙看到他修長挺拔如勁竹的身姿,眼睛一亮,抿唇一笑,像草地上盛開的白色小花,清新自然。
她迎了上去,擡頭仰望她的大師兄。許久不見,她的大師兄本就相貌端方如君子蘭一般高潔溫柔,或許是金丹的原因,現在他整個人更添幾分飄逸和超脫凡俗的仙氣。
“多謝熙師妹,你竟然都曆練回來了。”他目光停在少女身上,很是溫柔,又對她身後的少年調侃,“阿祈,又跟在熙兒後面當跟屁蟲?”
“我才不是跟屁蟲!”十三歲的鳳祈惱羞成怒,他别過頭生悶氣,語氣别捏,“我也想來看師兄,和阿熙不過是順道!”
慕容越但笑不語,心裡對少年人的心事門兒清,也不點破,心中卻有幾分感慨。
鳳祈乃門中化神長老拂一真君親女的遺腹子,他老人家老來得女,道侶又止步元嬰壽元将至門中坐化,對唯一的愛女分外疼愛。結果幾年前女兒女婿外出曆練遇見了拂一真君的仇家,夫婦二人雙雙戰死,唯一的後人落在了結仇的魔修手上。
拂一真君從此開始了他踏遍整個修真界尋找外孫的曆程。
直到兩年前,他才将鳳祈從仇家手中救回,當時的少年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也拒絕與人溝通,誰也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慶幸的是他沒有入魔,也并沒有修煉邪功。
愛女的孩子已經尋回,他再無遺憾卻也無心修煉,之後竟是閉了死關。
鳳祈被托付給竹璞真君,成為他的親傳弟子,少年沉默寡言,沒日沒夜的練劍。後來的他遇到了剛入門的鐘熙,年幼的女孩子笑得像陽春三月的桃花,甜得似糖葫蘆,主動示好,于是兩個半大的孩子互相溫暖,相依為伴。才使得鳳祈漸漸像個正常人那樣,與人溝通交流。
可以說,鐘熙是鳳祈的救贖,也是他黑暗深淵的唯一光明。
鐘熙對鳳祈的心思顯得恍若不知,依然望着她的大師兄,一臉崇拜敬仰,她拉住他的袖子沖他撒嬌,“師兄,你可算出關了,我前些日子練劍,好多地方不會呢。”
“劍術上的問題,你怎麼不去問阿祈呢?他跟着竹璞真君練劍,造詣遠超其其他師兄弟,指點你綽綽有餘,”他摸摸鐘熙的頭,貼心地問他們,“你們倆小孩又吵架啦?”
“才不是,阿祈總嫌我笨,我就是要師兄教嘛!”
“好了好了,聽你的,都聽你這個小祖宗的。”
她明明比自己小,卻不願意叫一聲鳳師兄,隻會“阿祈阿祈”地跟大師兄學。她會叫宇晟宇師兄,會叫慕容越大師兄,會叫同一師父的夏沉溪沉師兄……
唯獨,她不肯叫自己師兄,明明他們年紀修為最是相近,相處的時間也最久。鐘熙一年多以前入門時,還常常粘着自己一道修煉。
直到,她身邊的親近的人,越來越多。
鳳祈低下頭,眼中晦澀不明。他一定要夠強,隻有強者才能在阿熙心裡,占據一席之地。
“對了,我閉關突破的這些日子,季師弟可出關了?”
“季師兄……嗯,他昨日便出關了,”鐘熙聞言,笑容勉強了幾分,“季師兄已無大礙,大師兄不必擔心。”
他察覺到了鐘熙強顔歡笑的模樣,心下不解,“你怎麼了熙師妹,可是發生了什麼?”
“大師兄,你不知道,阿熙去了趟上南,可是受盡了委屈,”鳳祈在一旁搶搭,他不顧鐘熙拉扯袖子的阻撓,倒豆子一樣把鐘熙本是鐘家嫡女卻被下人故意替換的事情細細說來,又添油加醋,“那假冒阿熙錦衣玉食十二年的冒牌貨如今就在我們門派呢!”
“怎麼回事?”一聽鐘熙被欺負了,慕容越神色嚴肅幾分,“熙師妹,你與我說說。”
鐘熙當即眼圈便紅了,搖了搖頭,雖是有些委屈,卻依然懂事的模樣,“師兄,你别聽阿祈胡說,我妹妹……我妹妹對季師兄有恩,我們都要感謝她才是。”
“什麼有恩!鐘谙那賤人手段了得罷了,”鳳祈聞言越發怒不可竭,“大師兄,你得好好教訓一下季師兄,他居然被個外人勾得欺負自家師妹!真武秘境裡,靈劍本是沖着阿熙去的。那鐘谙硬是使了下作的手段,哄騙季師兄出手相助,搶走了本該是阿熙的劍!那可是靈劍,阿熙人傻善良不跟他們計較,我,我卻是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竟有此事,”慕容越眉頭緊皺,他低頭再看鐘熙,卻見她眼角淚光閃爍,咬着唇不要不語,堅強懂事到惹人心憐。
他想是鳳祈此言戳到了她的傷心處,忙打斷少年喋喋不休地告狀。
“熙師妹放心,大師兄會為你做主。”
“師兄你一定要好好教訓季雙宿,他昨日都把劍架在阿熙脖子上了!”
鐘熙面上難堪又難過,藏在袖子裡的手卻不甘心地握緊。
昨日在弟子諸多的劍坪上,剛出關就尋到救命恩人的少年,依舊和往日一樣,一露面就吸引了衆人目光。
他清俊至極的面容依然倨傲、清冷,目中無人。《太上北落》是無情劍法,鐘熙一直以為這個素有天才之名的出色少年,他的眼中永遠會靜如止水,寒意入骨,就像山頂那些終年不化的白雪。
然而此時他卻一手拉着鐘熙最恨的人,一手握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