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詩會這一日,溫棠梨反倒不緊張了。
這種感覺,倒讓她想起前世。
那時,溫晉告訴她,與趙佑安的婚事定在下周。她整整緊張了七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可到了真正穿上喜服、坐上花轎的那一刻,心中卻莫名地平靜了下來。
詩會雅集是白鹿書院的傳統盛事,也是學子們最為期待的活動之一。
每逢此日,書院便會放假一天,未報名參加活動的學子可自行選擇是否前來。若是來了,便可随意走動,若是想走,也無人阻攔。
更難得的是,這一日的白鹿書院對家屬也敞開大門,允許他們一同前來觀禮,感受詩會的熱鬧與雅緻。
這一日的書院總是格外熱鬧。
“大哥大姐!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你們啦!”溫睿一見到溫阮與溫芷筠,頓時眉開眼笑,一個箭步沖上前,像隻頑皮的猴子般直接挂在了溫阮身上,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笑得燦爛無比。
溫阮眉頭微蹙,低聲呵斥:“不可無禮,快下去。”
“啊……知道了……”溫睿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從溫阮身上滑下來,轉身又一把抱住了溫芷筠,語氣甜得發膩,“姐~我也想你。”
溫芷筠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多大的人了,還這般沒規矩。”
溫睿笑嘻嘻地松開手,目光一轉,瞥見了站在一旁的溫棠梨,頓時挑眉,“嚯,還沒死呢?”
溫棠梨臉上笑意盈盈,眸中卻浮現一抹冷意,語氣輕描淡寫,“比你活得久。”
兩人就這樣嘴上不饒人,溫棠梨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竟覺得待在書院比待在溫府舒服多了。
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揍溫睿的機會。那頓鞭刑之仇,她必須報。
如今回想起來,溫棠梨的後背仍隐隐作痛。那時她在溫府不受寵,自然用不上什麼好的療傷藥。溫睿雖不習武,手上沒什麼力氣,但架不住鞭子抽得次數多,量變終究成了質變。
等燕灼想取來太醫院的淡疤膏時,已經為時已晚。
所以,此仇不報非君子。
溫棠梨有點想溫馨了,這一對比,溫馨不知道要比溫睿可愛多少倍。
書院将武試安排在上午,清風徐來,而詩會則設在下午兼晚上,對着夕陽與星辰暢談詩詞歌賦與人生。
“好啦,你們兩個别鬧了。”溫芷筠笑着拉過溫棠梨的手,語氣溫柔卻不容反駁,“走吧,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的,一起去看大哥武試。”
溫棠梨被她拉着,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上。
日頭越升越高,天光正好,灑在演武場上,映得青石闆熠熠生輝。溫阮隻報了射藝一項,此刻正站在場邊,神情專注地調試弓弦。
而另一邊,裴硯之卻像是精力無窮,能報的項目一個不落,全攬了下來。他一身玄色騎裝,衣袂随風輕揚,騎在一匹棗紅駿馬上,眉眼間盡是少年意氣。
“厲害吧?”裴硯之勒馬停在溫棠梨面前,唇角微揚,語氣中帶着幾分得意。
溫棠梨擡頭看他,陽光透過栅欄灑在她臉上,映得她眸中似有星光閃爍。她抿唇一笑,語氣輕描淡寫:“不知道诶,我又不是這個賽道的,怎麼知道你厲不厲害?”
沒錯,溫棠梨打心底裡不想誇裴硯之。
要知道,京城裡多少名門貴女上趕着往他身邊湊,恨不得将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可她偏不。
她不是為了讓裴硯之注意到自己的與衆不同,而是想讓所有人都覺得,她與裴硯之交好,卻又讓裴硯之覺得,自己對他無動于衷。
她心中清楚,這樣的态度最能讓人捉摸不透。
既不會顯得她刻意疏遠,也不會讓人覺得她對他有意。
至于那些書院裡的傳聞,她雖不知是誰堵住了悠悠衆口,但顯然不是裴硯之的手筆。
若裴硯之真不想聽到那些流言蜚語,就該離她越遠越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上趕着熱臉貼冷屁.股。
溫棠梨擡眸,看着裴硯之,心中暗自思忖:他究竟想做什麼?是真心覺得有趣,還是另有所圖?
她不得而知,卻也懶得深究。
反正,她不會讓他輕易看透自己的心思。
天穹如蓋,碧空如洗,白雲悠悠地飄蕩,草場一望無際,清風拂過,草浪層層翻湧,散發出清甜的草香,絲絲縷縷鑽進鼻腔。
裴硯之聞言,笑意更深,俯身湊近她,“那要不要來試試?我教你騎馬,包教包會。”
溫棠梨别過臉,故作冷淡,“不必了,我可不想搶了裴二公子的風頭。”
裴硯之輕笑一聲,直起身子,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溫五小姐這是怕了?”
“怕?”溫棠梨挑眉,不以為然,“我隻是覺得,騎馬射箭這種事,還是留給裴二公子這樣的‘能人’吧。”
裴硯之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策馬轉身,留下一句,“那待會兒詩會上,溫五小姐可别輸得太難看。”
比賽中,裴硯之毫無懸念地奪得了魁首。駿馬沖過終點的那一刻,他勒馬而立,唇角微揚,目光掃過場邊的人群,最終落在溫棠梨身上,帶着幾分求誇獎的意味。
不僅如此,射箭場上,他亦是百步穿楊,箭無虛發,輕松摘得魁首。舞劍時,他雖未拔得頭籌,卻也穩居次席,劍光如虹,氣勢如虹。
他是很厲害沒錯,可溫棠梨覺得自己也不差。
“你居然會來看武試?”燕鶴明找了許久,才在演武場邊尋到溫棠梨。
他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隻見赤色戰馬前蹄高揚,馬背上的裴硯之拉緊缰繩,墨發高束,随風傾瀉,整個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