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名聲驚飛檐下宿鳥,溫棠梨望着自己那首答卷被懸上東牆,而她一襲青衫素袖,與“白虎”簽裴硯之,“朱雀”簽張信,“玄武”簽燕鶴明四人并排而列。
至此,四位魁首勝者已然出現。
裴硯之抱臂而立,俯身輕笑,目光與她平齊。
暮色在他眸中凝成一片深潭,映着她清冷的面容。
他唇角微揚,“嗯,厲害了。”
溫棠梨擡眸,笑意淺淺,“每個人都這麼說。”
裴硯之深吸一口氣,将那句“可我不是‘每個人’”咽回喉間,暮色中,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眉骨微隆,鼻梁高挺,忽地他輕笑出聲,“嗯,那溫五小姐可謂是人見人愛了。”
“裴二公子,我想同你打個賭。”
裴硯之垂眸看着她,喉結微動,似是饒有興緻,“哦?”
“若最終場上隻剩你我,”她踮着腳靠近他,裴硯之識趣俯身,兩人徒然被沉木香吞了個滿懷,“如果我赢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反之,你赢了,你問我。”
裴硯之毫不掩飾唇角的笑意,目光比方才更深沉了三分,“可以,我拭目以待。”
最後的決戰,是由抽繩子來決定對手。
箱子内一共放了一長一短兩根繩子,兩端繩尾在外。
抽中同一根繩子的兩人,将成為對手。
此刻的裴硯之思緒已經飄到了遠方,箱内的繩子在他看來就像是月老的紅繩一樣。
他内心祈禱道:拜托啊!一定要像蟒蛇一樣死死地纏住溫棠梨啊!我們的紅繩!拜托拜托……
燕鶴明閉眼重複默念道:溫棠梨!溫棠梨!溫棠梨……
突然,一聲大笑打破了沉寂。
“哈哈哈哈!溫棠梨!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大才子!”
張信與溫棠梨各握一段。
溫棠梨:晦氣。
裴硯之的目光瞬間凝固,他死死盯着溫棠梨手中的繩子,再看向自己手中的另一端的燕鶴明。
他的手指猛地一松,繩子滑落,打在燕鶴明手上。
燕鶴明:“……”
這一刻,兩人居然有點嫉妒張信那個蠢蛋。
裴硯之:“……”
燕鶴明:“……”
兩人面面相觑,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兩人默契地轉過身去,馬尾随着裴硯之的轉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發梢不偏不倚地甩過燕鶴明的臉。
臉上浮現出一陣酸爽的火辣,燕鶴明握緊了拳頭,指節青筋暴起。
忍了……
裴硯之背對着他,唇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方才分明是故意為之。
在上方觀坐的皇帝輕輕笑出了聲,目光落在場中的裴硯之身上,眼中帶着幾分複雜的神色。
乾元帝眯眼的瞬間,他眼尾的皺紋迅速聚攏,那雙清明的眼透過裴硯之的身影,看到了那個遠在邊疆、白發蒼蒼卻依舊挺直脊背的裴老将軍。
裴家,世代忠良,為大昭國戍守邊疆,流血流汗,從未有過半分怨言。
裴老将軍年事已高,卻依舊披甲上陣,近些時日邊疆動亂頻發,連裴硯書也被派往邊疆,與父親并肩作戰。
而裴硯之,作為裴家的次子,卻被留在了京城,無法離開半步。
皇帝心中清楚,裴家的忠心,天地可鑒。裴老将軍手握兵權,卻從未有過半分僭越之心,他的忠誠,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然而,皇家終究需要一顆定海神針,需要一份心安。裴硯之與其母秦臨留在京城,名義上是為了他們的安全,畢竟京城是大昭國最繁華、最安全的地方。
可實際上,這座繁華的城池,又何嘗不是一座精緻的囚籠?
皇帝的目光微微沉了沉,心中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對裴家,既有恩,也有歉。
恩,是皇家對裴家世代忠良的倚重與賞賜;歉,則是這份倚重背後,不得不将裴硯之留在京城的無奈與算計。
“裴家啊……”皇帝低聲喃喃,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将目光再次落在裴硯之身上。
那年輕人眉眼間帶着幾分年少輕狂。
皇帝心中歎息,暗道:“裴老将軍,朕對不住你。可這江山社稷,終究需要一份穩妥。你的兒子,朕會好好照看,但也隻能如此了。”
他将目光轉到那個裴硯之所在乎的女孩身上。
眼下,溫棠梨與張信相對而坐。
“溫姑娘既是新生,這抽取題型的機會便讓與你,也免得旁人說我張信以大欺小,失了風度。”張信負手而立,語氣中帶着幾分倨傲,卻又故作大度地揮了揮手,仿佛施舍一般。
溫芷筠此刻在觀看席位咬了咬後槽牙,好不爽,好想揍他。
溫棠梨淡然聳肩,她心中清楚,這種純憑運氣的事情,誰來抽都沒什麼差别。
不過如果讓她來許願題型的話,最好還是作詩,她擅長命題賦詩、聯句賦詩和限韻賦詩。
可惜,天道似乎從未對她有過半分眷顧,反倒像是總愛與她開些無傷大雅卻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捏起一張紙條,将其緩緩打開。
“飛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