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是他手下門生不假,幾乎是個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實,他不該為了以後張信毀壞自己的棋局。
有些人生來就該是棋子,為他的偉大宏圖獻出自己的生命。
抛棄棋子張信,趙靖安也許能換來一點乾元帝的好感,哪怕一點點,他也不虧。
“禀告陛下,臣的屬下銀翎還發現了一些事情,還請陛下明查!”裴硯之聲音穩得可怕。
那是一張紙箋,不過比起那些檀木箱裡的紙箋褶皺更深,興許是落了灰,所以也比其他紙箋也更髒。
見到此物的一瞬間,張信的脖頸就爬滿了冷汗。
怎麼會呢?他雖然沒有時間去處理那張紙箋,但他也丢到了一個完全不會被衆人所察覺的花壇裡。
就那麼普通,人路過都不會瞧上一眼的花壇裡。
可是就像是天意,剛剛亂成一鍋粥的台上台下,自是有人不小心觸翻了花壇泥濘。
“這是銀翎在地上找到的,怕是被有心人丢棄在那兒的。”裴硯之向衆人解釋道紙箋的來曆。
剛剛的混亂,裴硯之也不是光顧着看熱鬧了。
那時,裴硯之正把玩着手中的“卿”字玉牌,燭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細長,斜斜地切過滿地狼藉的紙箋。
玩着玩着,裴硯之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烏黑的眸子裡頓時一暗,倒映着燕鶴明與溫棠梨。
真讓人不爽。
裴硯之的目光忽然凝在了台下的一個角落上,泥濘翻飛間,他看見了一抹慘白的,像是斷了翅膀的蝴蝶。
泥土被掀開大半,露出底下腐爛的枯枝敗葉,那處散發着經久不散的黴味。
他眯起眼睛,他很好奇,那枚紙箋為什麼會刻意地從花壇的泥土中飛出?
興許是被人刻意藏起來的?
裴硯之指了指那處,緊繃的嘴角,線條也慢慢舒展開來。
瞧瞧瞧瞧,他發現了什麼~
紙箋上寫的“秋”字明晃晃地紮入衆人的眼裡,也紮在張信的心上。
飛花令的字數統計得有很多,從剛剛的排查來看,無一重複。
這張“秋”字紙箋就是張信所丢之物。
那麼他為什麼要丢掉呢?裴硯之将紙片翻轉過來,“很有趣不是嗎?”
“秋”字紙箋的背面也有那凝結的乳白膠質,光是看着,就能得知,此物與檀木闆上的白粥,同出一釜。
“張公子真聰明,這還做了兩全的準備啊~”裴硯之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或者說,他總是這個樣子。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裴二公子,”張信撣了撣衣袖,“紙箋的确是我抽的,可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作弊了呢?”張信聳聳肩,向幾人挑眉。
張信的隻見輕點太陽穴,似在思考,“容張某做個假設,倘若這檀木盒就是不小心沾到了一點白粥,恰好這張紙箋也沾到了一點粥漬,這……這不能證明我作弊了,這隻能說,張某與溫五小姐一般,都是遭人算計的苦主。溫五小姐被人暗算替換了題型,而我被暗算換了題目。”
溫棠梨在心底暗自翻了個白眼,面上雖然未曾表露分毫,但心裡卻忍不住腹诽:你說出來的話,你自己信嗎?
這世界上總有些人,一旦認定了主子,那股子忠心簡直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旁人勸也無用,攔也攔不住。
沒過多長時間,那些反對的裴硯之的聲音便傳入進了他的耳中。他聽到後不禁“啧”了一聲,滿臉的不以為意。
銀翎已悄然繞至在張信身後,繡春刀柄抵住了他的後腰。
張信咬牙切齒,“你!怎麼敢。”
銀翎面無表情,道:“别動。”
裴硯之踱步至他面前,忽然俯身,在張信耳邊低語,那雙漆黑的眸子卻在他身上四處打轉。
“是嗎?這般巧合倒像是人刻意為之呢……”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卻讓張信的汗毛倒豎。
下一秒,裴硯之毫無征兆地揮出一拳,重重地打在張信的肚子上。
後者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瞬間如遭雷劈。
男人雙眼圓睜,嘴巴大張,卻因劇痛而無法發出完整的音節,隻能斷斷續續地,“呃……呃……”聲。
他跪在地上,整個人像熟透的蝦一般弓起身紅着臉。
反觀裴硯之,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拳頭收回時,幹淨又利落。
“裴硯之!你竟敢——”張信的聲音陡然拔高,卻在尾音處戛然而止,他的嗓音極啞。
最後一個字的音節還未出現,裴硯之打斷了他,他擡眸時,眼底的笑意如薄冰般易碎,“告訴令尊?”
他忽然輕笑,“那可真是...令人惶恐。”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家父遠在邊疆,戍守大昭疆土,怕是無暇理會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乾元帝:……
溫棠梨眨眨眼,恍然大悟,他難道是在賣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