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嬌小,又因他們沒想到到此地步,她還能有勇氣掙開他們的桎梏,發了瘋似的朝前跑去。
原本抓着她的侍衛愣了愣,感受着手心的餘溫,怒從心起,忙追逐而去。
她顫顫巍巍地取出藏在衣襟裡的梨花,腳下卻是一刻也不敢停,哪怕呼吸不暢,額冒冷汗,求生的欲望還是驅使她向前奔跑。
疾跑時吹來的風熏得她眼眶生疼,衣裙飄飛之下,裙角上繡的一抹梨花也随風飄舞,栩栩如生。她小心翼翼地護着手中梨花,卻被風掀落她的一片梨花花瓣,盤旋于空,飄飄蕩蕩。她的腳踝一痛,狼狽的朝前撲去,随着那片花瓣而落,跌跌撞撞地倒在趙槿腳邊。
身後侍衛當即追趕而上,卻見一個小小的玉人被數人擁簇,年歲雖小,神色卻傲慢,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不悅。
侍衛見到她,頓感不妙,低頭拱手道:“見過公主殿下。”
這甯安公主的性子最難琢磨,高興了便二話不說給你讓路,不高興了也不知能做出什麼事來。
一人開口道:“殿下,我等在緝拿要犯,還請殿下行個方便。”
趙槿察覺到裙角一絲的異動,淡漠的垂了眼,正巧對上方梨滿是希冀的神情,髒污的臉上唯有一雙眼格外純淨,她緊緊的抓着趙槿的衣角,不肯放手,如同抓住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她方才也聽到了,此人是甯安公主,爹爹曾提過,公主性子不羁,與任何人都不一樣,也許她是她唯一的希望。
趙槿什麼也沒說,隻是轉頭看了眼身旁的嬷嬷,軟聲道:“嬷嬷,前些日子那碧香笨手笨腳的,打碎了父皇賞賜的琉璃盞,眼下正缺個勤快的,嬷嬷看她如何?”
她似乎不知他們在做什麼,隻循着自己高興,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她的一句話。
何嬷嬷為難的瞥了眼一衆侍衛,知道此事定沒這麼簡單,殿下若摻和其中,隻怕會引起禍端,可依着殿下的性子,從來都不管不顧,她又該如何說,殿下才能聽懂呢?
趙槿見她沒應,又喊了句:“嬷嬷。”
她思量再三,輕聲開口:“殿下……”
“如此,本宮便将人帶走了!”趙槿打斷她的話,似乎那一問隻是禮貌,軟糯的嗓音威懾力十足。
何嬷嬷:“……”她還沒說話呢。
無奈之下隻能看着她指揮人把地上的女孩拉起,侍衛慌了,連忙上前一步,低頭看她:“殿下不可,此乃重犯!違者當斬啊!”
趙槿充耳不聞,淡聲道:“也包括本宮嗎?”
他們說的自然不是她,堂堂公主頂多輕罰一頓,可他們就不同了,丢了人犯,是要掉腦袋的。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趙槿為何會出現在此,而且還是在這個時辰。
一人硬着頭皮道:“殿下金尊玉貴,何必與屬下為難。”
“本宮為難你了嗎?”
孩童般的天真無邪,當真懵懂。
她才不想與他們說下去,轉身就準備走,想了想,又蹲下身,将裙邊的那一片花瓣拾起,輕輕的放在方梨的掌心。
雖染塵埃,無妨。
她們漸漸行遠,不顧後頭如何哀求,都不回頭。
“這可如何是好?”
侍衛們焦急不已,慌亂的在原地踱步,“還是先禀報上頭吧,這事瞞不住的。”
幾人轉身欲走,眨眼間,一陣白光閃過,他們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後人,最終連遺言都沒說出口便倒了下去,至死都不知是何原因。
站着的男人把劍插回劍鞘,冷眼看着倒地之人,輕歎一聲,“方大人,令嫒無事,您可安息了。”
直到站在公主府外,趙槿轉身看着與自己同樣高的女孩,“自即日起,你便叫方梨了,過去的一切再與你無關,你要丢下所有珍貴的回憶,隻能忠于本宮一人。
可有悔?”
‘方’是大姓,因而無需更改。
方梨靜靜的看着她,一股酸澀湧上心頭,想哭的沖動抑制不住,淚霧漫上眼眶,她不再猶豫的跪下,行了個标準的大禮:
“方梨見過公主殿下。”
自此以後,她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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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一切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沉默不語,卻已有了打算。自她進入公主府的那一刻,她就隻是方梨。
隻是公主殿下一人的方梨。
她不是一個人,她的主子是甯安公主,一旦她承認了,将對公主造成何種傷害,她不敢相信。
朝野上下本就對公主多有不滿,即便有着聖上寵愛,卻也無法與朝廷律法相抗衡,畢竟皇家所給與的寵愛其中有多少真心尚未可知,她斷不能因一時沖動而害了殿下。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維持着面色如常,“你說的是何人?
爹爹教誨,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何況是救命之恩?
男人眯起眼,仿佛能将她看穿,一語便道出破綻,“你若不知是誰,怎會前來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