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趙槿腳步未停,徑直踏過門檻,望見殿内溫婉的身影,她揚起唇角,露出笑容來,“母後。”
她在謝容身前站定,欠身道:“兒臣見過母後。”
謝容一怔,眼中掠過萬千情緒,最終歸于甯靜,朝她笑道:“阿槿今日怎麼有空來母後這了?”
确實有好些日子未曾見過,她以為……再沒機會了。
這些時日她輾轉反側,心中愧疚不安,想再見一見阿槿,卻又不知見了該說些什麼。
她的阿槿那麼驕傲,又怎會甘心獨自一人前往和親,隻為滿足帝王的私心。
要怪……就怪她識人不清……
下過雪的地面濕滑難走,她滿心疑問得不到解答,夜間自然無法安枕,随即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一路跟着趙陵來到偏殿,此地鮮少有人經過,無論做什麼都不易被人察覺。
她就藏在一根紅柱後,隐隐可見兩道身影在交談。
“你那兒子人倒是正直,隻是有時太過古闆,他是真看不出朕的意思,還是故意為之?”
“陛下息怒,犬子無狀,是老臣管教無方。”
“行了,朕沒興趣知道你如何管教兒子,況且,朕不過是借着替阿槿選驸馬一事來招攬各家勢力。哼,朝堂上的這些老匹夫沒一個省油的燈,真當這天下是他們的一言堂嗎?”
……
“阿槿就快要及笄了,該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陛下當初為了兩國和平,以這種方式止戰,若是公主殿下知道了……”
“阿槿既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尊崇,自該完成她的使命。”
謝容心中一震,無意間弄出了響動來,遠處立即傳來一聲怒斥:“什麼人!”
巡邏侍衛匆匆上前,恰巧趙陵從殿内出來。
侍衛看了眼謝容,又看了眼趙陵,不知眼下什麼情況,隻是吓得慌忙跪下去:“見過皇後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陵的神色很冷,比冬日裡的最後一場雪還要冷。
如她茫然又無措的内心,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看着趙陵身側的臣子上前,低聲說了句:“陛下要處理家事,臣先告退了。”
趙陵點頭,那人離開。
她望着他,卻像從未認識過一般。
嚴寒蹿入四肢百骸,凍得她眼眶通紅,這個溫柔了一輩子的女人,頭一次以質問的口吻對自己的丈夫道:“你是要将阿槿送去和親嗎?”
哪怕親耳聽見,她也不願相信。目光灼灼的望向身前的皇帝,眼中尚有一絲希冀,卻被他無情吹滅。
“是。”君無戲言。
若是阿槿知道,該有多難過啊。
“母後?”她的思緒被這一聲清泠的語調拉回,随即看向面前的趙槿。
謝容對她招招手,待她站至身前,便從懷中取出一枚玲珑剔透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間,待系好後,又滿懷心事的摩挲過去。
這塊玉佩與先前那塊别無二緻,唯一一點不同的是這上面刻的字是‘槿’。
是木槿花的槿,也是趙槿的槿。
她低頭看着謝容細長的手指拂過玉佩,帶着不可名狀的感傷。
她不明所以低聲喊了句:“母後?”
謝容指尖微頓,似是回過神來,對她笑了下,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旁,“我們阿槿的生辰就要到了,這是母後送你的生辰禮,喜歡嗎?”
“喜歡,謝母後。”趙槿遲疑片刻,道了句:“可距離生辰宴還有些時日,母後為何……”
何況那生辰宴她實在不想過,最好再晚些到來。
一旦過了生辰,就意味着她及笄了。
縱然她做了這麼多,也擺脫不了和親的宿命,可世上之事,誰又能說的清楚明白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謝容的臉上盡是疲乏,似乎已有幾日未曾安枕過了。
“母後,您若是累了,就去歇歇吧。”她笑着倚在她的肩旁,撒嬌道:“兒臣的生辰年年都過,也不差這一次,以後有的是機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