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日光順着樹梢縫隙射下來,形成一束耀眼的光柱,落在假山旁的池子裡,鯉魚輕輕一躍,尾巴打着旋兒落回水裡,波光粼粼的池面蕩起陣陣漣漪。
趙槿站在靠近池邊的地方,方梨怕她的衣裳被池水濺到,連忙出聲提醒:“殿下,莫要靠太近了。”
見她并未應聲,方梨擡眼一看,順着她的目光往前方看去,但見兩個拉拉扯扯的身影,真是不成體統!
她下意識看向趙槿,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但殿下向來無法容忍這種情形,這葉婵三番兩次惹事,殿下就算再心善,怕也不會讓她繼續留在府裡了吧。
正想着,就見趙槿稍稍擡颌,示意道:“你去看看。”
方梨了然,擡步往那邊走,還未靠近就聽到一個粗粝的,尖銳的嗓音道:“你個死丫頭,這幾日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家裡還有一堆活兒沒幹,就知道亂跑,這種地方也是你能待的嗎!還不快跟我走!”
今日她本來是想出來買點東西,誰知道就在街上碰上一個人,長得特像她那個幾日不見人的死丫頭,她便悄摸摸地跟上,到了一個極為偏僻的院落,還未等她看清,就見那人走了進去,将要關上小門,她來不及多想,連忙沖進去把她抓住。
被她拽着的女孩,眼眶泛起了紅,卻還是固執的不肯走,“您說過,我若是敢走就不要再回去了。”
那婦人噎了噎,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畢竟當時她說出這話時,是斷定了她根本不敢離開,誰能想到這死丫頭真的跑了,還幾日不見人。
她辛辛苦苦養到這麼大,哪能就這麼放她走!
婦人眼珠子轉了轉,心中自有一番算計,拽着她的手越發用力。
“放肆!”方梨走近了,看的更加清楚,這婦人的長相實在是不讨喜,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手指上布滿了老繭,一看就是幹了多年粗活的手,她更沒什麼好臉色了,當即怒斥道:“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這撒野了!”
婦人被震了一瞬,她雖是個粗人,卻也懂得看人臉色,這丫頭年紀雖不大,但那氣勢倒像是高門大戶裡養出來,再看她的穿着,那料子可不是尋常人家能買的起的。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臉上挂起谄媚的笑容:“抱歉姑娘,隻是我找了我家丫頭許久,沒曾想在這兒找到了,許是認錯地方了,我們這就走。”
方梨也是一怔,這婦人竟是葉婵的娘親?可為何從未聽她提起過?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打量,光是看臉,竟看不出半點相似之處。
可若是二人真為母女,她又不能強行拆散,緻使骨肉分離。
眼下這情況,她該如何是好?
婦人一見,便知對方也不想繼續為難,心中一喜,手上竟放松了力道,葉婵趁機掙脫開,匆忙跑到方梨身上,“我……我不認識你。”
方梨和婦人皆是一驚。
葉婵心底亦是忐忑,她不想跟她回去,不想回到從前那般日子,每日面對的不是成堆的衣服,便是洗不完的碗,還有長長的竹鞭,打在身上沒個月餘消不下去。
可這人畢竟是她的養母,縱然害怕,卻也隻當還她的養育之恩了。
她這一句話說出去就頓時後悔了,不是她後悔說這話,隻是這漏洞百出的謊言稍加一查,就能查出來。
而殿下最恨欺騙……
她早晚都要回去的。
想到這,她抓着方梨的手微微松了松。
婦人見狀,直接破口大罵:“你這死丫頭,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居然不認我了?”
她作勢又要來拽她,大有一副‘回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的架勢’!
方梨下意識地伸手擋在她前面,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有這般舉動。
那婦人沒理她,竟是直接越過她,就來抓她——
“現在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入本宮的府邸了。”一個懶洋洋的語調傳入三人耳中。
婦人打眼一看,卻見一女子款款而來,她姿态優雅,從容大方,腰間環佩随着步伐輕輕擺動,她甫一出現,周遭顔色仿佛都暗淡下來,着實令人汗顔。
婦人淺薄無知,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也就沒能注意到她話裡的特别之處。
“你是誰?”婦人瞪大了眼睛,卻見面前兩丫頭紛紛把路讓開,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當即笑道:“這位小姐,我管教我家丫頭,還請您行個方便?”
趙槿也不說話,隻是輕蔑的盯着她笑,把她盯得心裡直發毛。
“你的丫頭?”她慢慢地問出這一句,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你如何證明,她是你的人?”
婦人一愣,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可她從小養大的丫頭,她要如何證明。
她一着急,摸了摸自己兜裡,陡然間摸到什麼,驚喜之下,連忙取出來攤開手心給她看,“這個金鎖是她小時候戴在身上的。”
趙槿看到那個金鎖時,雙眼微眯,眼中掠過一絲異樣的情緒,緊接着,便聽到她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什麼笑話般,“你說這是她的?”她一副看傻子的神情,“寫她名字了嗎?你說是她的就是她的?”
婦人又急又氣,似乎也沒想到這人這麼難纏。
“我從小養大的,我還能認不出來了?”
“可她賣到本宮府裡也有好些時日了。”趙槿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本宮有法子證明,你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