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陸酌言看向她,眼中平淡,不似最初那般含着洶湧澎湃的愛意,他也學會了隐藏,“屬下知道了。”
……
天色還未大亮,晨光熹微即将沖破天際,星子未散,空氣中彌漫着煩悶的霧氣,夜色仍舊籠罩着大地。
卯時未到,裴将軍便起了。
他洗漱完後,便去前堂用膳,裴溯已經等在那了,二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了然。
父子二人同桌用膳,裴溯笑道:“昨日父親并未告訴他何時出發,等他醒來,我們早都走了。”
裴将軍‘哼’了聲,“他在趙槿那估計除了吃就是睡,哪能受得了這種日子,要不了幾日,他就自己打退堂鼓了。”
二人念着四下無人竟是毫無顧忌的數落起裴浔來,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懶得裝下去了。
裴溯自小就不喜歡裴浔,他的‘不喜歡’不像裴昭一般浮于表面,至少在人前,他願意裝一裝溫和的兄長,雖不親近,卻也不冷漠。
可若無人時,他便懶得同他做戲。孩童時的惡意最是直接,能想到的折辱人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的。
他會把裴浔逼至水池邊,毫不客氣的将他推入水中,就是因為那池子淹不死人,又帶着腥膻的臭味,等同于将他踩進泥地裡,看他狼狽不堪的嗆了幾口水後,再趴在池邊瘋狂的嘔吐,而罪魁禍首就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臉上盡是露骨的惡意。
尤其是來回幾次後,都不見他反抗,裴溯就愈發變本加厲了。
他的厭惡來的毫無道理,許是因為他的出身,因為他的生母是個風塵之人,他低賤的身份配不上他的姓氏。
與他相比,裴昭就顯得磊落不少,坦蕩蕩的憎惡,光明正大的欺負,有好幾次都讓裴浔的身上贈了彩,看他倒在角落裡,跟個喪家犬一般,低低喘息,也不知是進氣多還是出氣多。
裴昭看他的臉上除了髒一點,竟沒什麼傷痕,心中更是不平,這個年歲的孩子對于比自己長得好看的人總是多了一絲敵意,疊加在一起,他看裴浔怎麼看怎麼不爽。
他的腳尖動了動,竟是想沖着他臉去的,可裴浔的動作更快,兩手擋在臉前,硬生生的挨了這一下。
“你還挺在意這張臉的。”無法想象這個年歲的男孩臉上能出現這般猙獰的神情,“你該不會也想和你娘一樣,等以後用這張臉來讨飯吃吧?”
污言穢語,難以入耳。
小裴浔仰頭,滿面髒污卻不掩秀麗容貌,那雙漂亮的眸子分外惹眼,原來在這時就已初見端倪。
他心道,就算再難,也絕不會靠臉吃飯。
此時的他哪知,多年後,竟啪啪打臉。
“不過,”裴溯突然想起一事,有些擔憂的問道:“他會不會去甯安公主那告狀?畢竟是聖上下的旨意,若是……”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
“不會。”裴将軍怕他沒聽懂,多解釋了一句:“即便他去說了,聖上也不會管。那道旨意隻是讓他入兵營,兵營裡個個都有股子傲氣,憑的是手腳功夫,他若是自己做不到讓人心服口服,就算告到了聖上那,我們也有理。”
如此,他便放心了。
裴溯心情頗好的夾了道菜,還未入口,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父親兄長,我來遲了。”
手一抖,筷子猛地一松,菜掉進碗裡,竟有些食不知味。
裴溯當即擡眼看去——
破曉時分,絲絲縷縷的微光灑落地面,院中枝葉繁茂,翠色遍布。
少年笑意盈盈地立在門外,勾起的唇角讓他整個人恍若鍍了一層溫暖的光亮,他像是對兩人的抵觸毫無所覺,依舊自顧自地踏入門檻,瞥了眼滿桌的菜肴,頓時感到饑腸辘辘。
他無視掉兩道不善的目光,直接坐下,如同變戲法似的從底下拿出一副碗筷,吃了幾口後,卻見兩人還在盯着他,不禁疑惑擡頭,“你們不吃嗎?”
他問的理所當然,裴溯無言片刻,皮笑肉不笑的問道:“二弟怎的起的這般早,不再多睡會兒?”
裴浔歎了口氣,随口一說:“這不是擔心父親兄長走的太急,忘了叫上我。”
“……二弟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我和父親這不是看你睡得正香,想讓你多睡會兒。”
“多謝兄長。”裴浔笑着颔首,“不過我早起了,隻是看了會兒書,沒成想竟險些錯過時辰。”
話罷,裴将軍已放下筷子,冷淡道:“既已吃好了,那就走吧。”
才扒拉幾口的裴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