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天才并不多,僅有的那幾人都是萬裡挑一的,陸酌言不敢苟言自己會是那萬人中的一人。
他出生寒門,祖上多是走的文路,到他這裡卻對習武産生了興趣。說來也巧,一次誤打誤撞的機會他看到了武館裡的少年正在練劍,英姿飒飒,稚嫩的眉目裡可見威風。
他情不自禁的跟着做起來動作來,一招一式比劃着來,動作青澀,手腳卻靈活,他跟了兩遍,那些動作便大緻記了下來。
自那以後,他日日偷跑出家門,躲在武館門口觀摩,後來他可能是見武館裡的人已然注意到他,卻并未阻止,膽子也大了起來,幹脆跑進院子裡,折了一根樹枝,當作長劍來使。
冬去春來,天氣回暖,男孩每日興高采烈地出門,帶着一身汗淋淋的身子回家,早出晚歸,從不懈怠。
有一次出門時正好被陸老爺逮到,陸老爺一臉嚴肅的問他這段日子都去哪兒了,他結結巴巴的不敢說出口。小男孩頑皮,趁着父親不備,再次溜出門去了。
許是以為不過是他貪玩,陸老爺後面也沒再管他,他出門時更加沒有負擔了。
武館裡的少年也注意到了每日都來偷師的男孩,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陸酌言畢竟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他胡亂舞一通,也不管動作規不規範,卻在無意間醜到武館館長的眼睛了。
或許是念着他這種執着勁,館長特意把他叫到一邊,認真的問道:“你想習武嗎?”
小陸酌言迅速點頭,“想。”
館長笑了笑,看着個頭還不到他胸前的男孩子,有些好奇道:“為何想習武?”
為何?
這個問題他從未認真想過。
小陸酌言沉默着,想到曾經看到過的大将軍打了勝戰,騎着戰馬從城外歸來,身後跟着的是數千将士,兩側百姓夾道相迎,眼中滿是崇拜與感激。
在那一刻,他心底好像有了答案。
陸酌言仰頭望向面前的男人,堅定道:“想成為一名武将,上陣殺敵。”
館長訝然,重複道:“成為武将?”他盯着男孩神采奕奕的雙眼,玩笑道:“想成為武将,每日在這比比劃劃是沒用的。”
陸酌言等他說完,便迫不及待問:“那您能教我嗎?”
“……”館長無言片刻,道:“我這兒可不是做慈善,你想習武,那就要付出些什麼來。”
他沒提銀子,這個年紀的孩子偷偷來這,多半也是家裡人不許吧。
陸酌言頓了下,失落道:“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他眼珠子轉了轉,随即又道:“但我學了武功以後能救很多很多人,我的武功是您教的,您的臉上也有光,豈非正好幫您揚名後世。”
館長一愣,哈哈大笑起來,贊道:“你這娃娃可真有意思。”
之後的每一日,他都會來武館習武,對這件事他可以說是分外的執着,館長并未藏私,将自己所學傾囊相授,好在自己收的這個小徒弟也并未讓他失望,武功一日日精進。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男孩長成了少年,個子高了不少,武功也強了不少,他從一個小侍衛做起,後來又跟在太子身邊,适逢夏人入侵中原,他随太子出征,打了勝戰班師回朝。
他騎着戰馬,身穿玄色盔甲,馬尾高高束起,看着兩側的百姓,心中感慨萬分。
這一瞬間仿佛形成了閉環,他爬到這個位置用了許多年,期間吃過的苦受過的累無人能體會。
他再次回到武館,卻早已物是人非。
院子裡空空蕩蕩,地上滿地的落葉,屋子裡落了灰,寒風蕭瑟,似是許久沒有人住過了。
他企圖尋找,卻始終找不到,那一句‘謝謝’也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接着他就遇到了甯安公主,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聽過許多關于她的傳聞,卻在見到她時,無法自拔的被她吸引。
因為她,連自己的初心都被淡忘了。
趙槿若聽到這話,一定會怒斥道:“本宮才不背這鍋!”可她不知道。
從未有人同陸酌言說過這些話,或許是今非昔比,無人敢直接點破他這份昭然若揭的心思。
看上去他是為愛不顧一切,可說白了,他就是為了趙槿而放棄前程,甘願做個默默無聞的小侍衛,每日最想做的也不過是逗趙槿開心,這就讓他的功夫變得毫無用武之地。
本也是他心甘情願,沒什麼值不值得。可眼下被趙槿直接挑破,倒是讓他感到羞愧。
一個武将若是連初心都忘了,那這個人也算是廢了。